这个女人在笑。

朦胧又无意识的笑意, 就像被他掌控着身体时的颤抖与软化, 都是被亲吻抚摸时最正常的反应,就连本能的抗拒都带着虚张声势——他本来满足于这样的占有, 可那轻软得如同梦呓的话语,却像是细针一样刺进方才为指甲碰触过的喉咙口, 直激得他浑身毛孔都冷瑟收缩。

恒襄居高临下望着她,手指缠绕着那流水般的青丝,要何其压抑才能控制住不破坏这娇弱得如同花瓣般的身躯, 强行止住的欲念如同波浪般冲击着他的神经, 叫每一缕血肉都充斥着汹涌澎湃的躁狂, 连声音也变得极其低哑:“虞、子、曜?”

明明只是如此单薄脆弱的人儿,用力一捏都恐她会碎掉, 说出的话却带着力拔万钧之势,矛盾之处互相勾连,竟叫人觉得, 北境会被这样一个女人搅成烂泥一点都不亏。

因他停止动作得以多喘口气的千叶, 明亮的眼神渐渐重回焦距, 身体本能的余韵却没办法一口气压下,不自觉蜷了蜷身体。

如此近的距离,叫恒襄将她的每一种反应都能清晰接收到, 因她这一动,被拦阻欲念差点就要溃堤而出, 皱着眉按住她的肩, 抬眸看去, 见那眉眼间的慵懒缱绻极其醉人,只是如此之美正因染上了苍颓的病态,才如纯白的曼陀罗迤逦出的幽暗之毒般,叫神秘与危险并存,诱惑与棘手同在。

千叶已经恢复清醒,并不为此刻的处境感到为难——或者说,她就根本没有任何害羞与惧怕可言,她坦然得就像并非与一个掠夺者苟且,而是在做饮食睡觉一般寻常的事,甚至又笑了笑:“殿下也想知道,你们之间的差距在何处么?”

她的话语极慢,连声音都还带着抖,由于呼吸有些急促,一句话说了前半句就接不上气,更显得没有气力:“我并不看好殿下夺天下呀。”

本来以为他好奇的会是那份大礼,谁想,越是强大的霸主越在意的是并驾齐驱之辈,因她一句比不上人家竟连弦上的箭都能强行止住,这定性也够收发自如了,只不过这话本来就是千叶故意为之,要达到的就是令对方心惊胆战的目的,倒也没有什么惊讶。

恒襄捏着她下巴的手一用力,凛冽的眼神如刀般刺在她的脸上,若眼光是拥有力道的,那这锐芒大概会瞬间将她的皮肉片成千万块。

“夫人要知道,这话,孤可不爱听。”

千叶丝毫未受他的威胁影响,仿佛一点都感受不到对方的暴戾与危险一样,甚至伸出手,慢慢地捧住了对方的脸:“可惜了,今晚我之言大多不好听。”

她轻笑,温凉的指尖从对方的额慢慢划到鬓角,流连与暧昧之意混杂着隐约的轻慢和惋惜,竟有几分反客为主的轻佻。

“殿下雄姿英发,与殿下同床共枕,我自然不亏,但我有一怪癖也要叫殿下知道,我有话若讲不完,便会抓心挠肺,不得安歇,”她幽幽道,“今夜等到这般晚,实是有话非说不可,殿下一来却如此切切,实是叫我难过。”

半真半假之言,纵使叫恒襄不以为然,但这番妖娆动人的情态还是叫他心中一动。

理智叫他不会轻易被迷惑,清晰地知晓这个女人无论是手腕还是性情都是首屈一指的强大,外表的柔弱也仅是一个假象——可他所愉悦的正是对方骨子里的顽强与骄傲,更是一点点折断傲骨碾压强大的快感,因而,此时此刻,不仅未觉得被冒犯,反倒生出几分趣味。

他挺想知道,这浅唇里,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恒襄再次揽住她的腰肢,低下头凑在她耳边低笑道:“也怪夫人此般动人,叫孤怎能不急?”

千叶的手指散漫地抓住他的头发,视线射到虚空,眼角流露出转瞬即逝的森然。

“所以说,这就是我更看好虞子曜,却要将退路放在殿下这里的理由。”

恒襄的眸色一变。

优柔无力的嗓音过于缱绻,于是她的轻笑并未将暧昧径直打破,但徐缓而发的每个字都裹挟着凉意,话中的隐意又带有嘲弄讥讽,叫人难免生出冰火两重天的刺激。

千叶生来就有洞彻人心的能力,这短暂的交锋虽还不够她摸清恒襄的心性,却足够叫她触碰到对方的喜恶,无论是言语还是姿态皆是张弛有度,既刺痛人心又不至于太过狠厉。

“殿下雄才大略,却比不过虞相经天纬地、神机妙算。这世上的霸主皆想得到无上的权威,奈何上捅不破青天,下打不碎桎梏,远不及虞子曜心狠手辣,胆大妄为。他能做到的事,比殿下要多得多,殿下汲汲营营掌控一隅,远不及他轻描淡写翻云覆雨——康乐国确实拥有极强大的军队,可兴州战力虽不足,但虞子曜随时都能寻到最可靠的盟友,无论是北境,又亦或是东海,都不介意化敌为友,因他虞子曜戴的是世家的名号!”

“世家不为主,世家不登天,”千叶吁了口气,缓缓因话说得太急而跳动不已的心脏:“可如今之势,他虞子曜不死,大夏气运可会断绝?”

既然恒襄没有打断,她自然不会客气,继续说道:“只可惜,我与这大夏有仇,弑君是我毕生夙愿,所以,纵使虞子曜握着天下大势,我也必要立在他的对面。”

千叶自然不会说虞礼早已经脱出世家阶级的格局,他所有的动向都不能以“世族”一以概之,他骨子里的离经叛道迟早会狠到惊世骇俗——她当然不会叫恒襄知道这么个事实——事实上,倘若她就是“祸国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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