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夏还是没被灭,这天下仍是萧成帝的天下。
对于康乐国来说,敢为天下先,在这个事件中拔得了头筹,从而获得了最有利的发展条件,但对于天下来说,乱世象都已经要结成了,偏偏差了临门一脚,成帝不死,彼此还要继续僵持下去,拖越久,损伤得越多的是天下的生机。
在千叶这种坚持快刀斩乱麻、毒瘤就要尽早剐去之人看来,怎不难受?
连她心中都不免嘀咕——难不成,真的那么玄乎,最后还要她亲自动手才能成功——以全了这所谓的“祸国妖孽”之名?
不会不会,想多了。
褚瀚飞小声道:“为什么一定要昏君死?昏君在世家手里,也就是个傀儡了啊。”
千叶抬起头,正巧碰着褚赤看过来,于是两人对视了一眼。
褚赤徐徐道:“那这个傀儡可就太危险了点。”
千叶先是失笑,然后顺势点头:“如果成帝不倒行逆施,大夏的气运并不会残破到这种地步。但凡他还有一点挽救的余地,政权也不能如此凋敝。但他先自毁长城,又灭了萧氏皇族,彻底将大夏拖入了分崩离析的深渊……”
“什么才叫‘乱世’?没有统一政权,烽火战乱、天灾人祸叫乱世。乱世不是自成帝死而止,而是自他死而始。”
说到这里,她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忧:“就像瀚飞说的,蠢货干出无论多糟糕的坏事都是无法被预料的……世家要把成帝当枪使,但枪,总要是锋利的、尖锐的,但凡叫成帝能动得了权,他就会有最无可匹敌的威力……”
褚赤冷冷接到:“这枪控制得住,指使得了么?”
千叶再次看向他。
她赤叔叔伴君伴了二十多年,成帝曾对他的信赖与依仗毋庸置疑,正因为如此,才难以接受他的“背叛”,但某种程度说来,褚赤对成帝的了解也是极深极深的。
“那个疯子想做的事,绝对不会因任何理由而放弃。一年做不成就二年,十年做不成就二十年。”
多么叫人毛骨悚然的一句话!
成帝还想做什么?
继续求子?
千叶沉默了片刻,还是没有开口,但她心中很清楚,那极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从没对任何人说过,只不过在她心中,一直有一个奇怪的疑问——自己为什么没死?
成帝连自家的江山都说败就败、毫不惦念,岂是因为外力反对就放弃想法的。
他既然想她死,就绝不会留她多活一日。
所以她为什么现在仍活着?
成帝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目的?
……
大冬天的闭门不出适宜胡思乱想。
被困在普定的经历叫千叶很是难受,她完全受不了北境的气候,天天都希冀着春风吹破冰封之地,就算是天寒地冻,北面匈人又犯边的消息,都不能叫她打起一分精神。
有武安侯在堔州,外敌就决不能踏过边防线一步,这种无与伦比的信任,大概就是即便禹州靠得如此近,都没人感觉到一丝慌乱的原因。
对于千叶来说,就纯粹是懒了。
唯一叫她有些兴趣的,是普定境内出现野人踪迹的消息。
“难道不是山民?”褚瀚飞着实想不到野人的模样,无比兴奋。
山民一般只有朝廷管辖松散的边境地带才会有,指的是世代聚集山岭内的外族,不愿听从朝廷管教,也不愿下山归顺,靠山吃山。
“不是,北境不可能有山民。”千叶也有些好奇,她觉得更大的可能是逃犯之类。
据说最早是城外的农户丢失鸡鸭之类的牲畜,还没人当一回事,只是加固栅栏,加强巡逻,或是将牲畜都牵到屋里保护,毕竟大寒天,山里的猛兽实在找不到食物下山来也是常有的事。
紧接着就是丢失牛羊等大型动物,这就稀奇了,在场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就像是牛羊自个儿跑了一样,失主就觉得,不太可能是猛兽来袭,倒像是人干的,抱了官但又着实找不到贼人痕迹,已经闹了个人心惶惶,叫人更恐慌的是不久之后有孩子走丢。
这就了不得了,邻里的人成群结队跑上山想找到孩子下落,结果看到散落着的牛羊只剩了头颅皮毛与骨头的遗骸,小孩已死,身上有啃噬过的痕迹,倒不是被咬死的,据身上的擦伤来看,应当是无意失足摔死了,但那牙印就叫人觉得可怖了——有些像是人牙的印,但又深一些,大一些,应当还长有锋利的犬齿。
为什么孩子的尸体上会有牙印?
于是关于“野人”的消息,就闹得沸沸扬扬。
城守亲自带着差役上山搜查了一遍,山岭太深,不敢继续往前,但就人能到的地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因此断定,倘若真有“野人”,也一定藏在深山。
本打算就此作罢,只嘱咐民众多加小心。
却不防情况更加糟糕,有人不但亲眼见到了野人,还被其所伤——据说那野人浑身长毛,高可七尺,力大无穷,可怖至极。
连蜗居城内等闲不动的千叶,都听到了详细的传言,可见这事传得有多广,褚瀚飞等人更是携带家伙都打定主意要跑去抓野人了。
千叶很不想出门,但大冬天的难得有个热闹凑,也就跟着去了。
那日天气正好,就是冷了些,她与褚赤在山下农居,问人买下几只鸡,正垒了大灶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