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有所预料的画面, 可胸中还是渗出层层密密的骇痛来。

有什么东西熄灭了。

那曾支撑着他历经黑暗困苦的精气神, 好像陡然间就自他的身体中被剥离。

任非凡麻木地站在原地, 似乎连灵魂都随着胸腔中熄灭的东西一起消泯,只觉得自己这副躯壳内部是空的, 天地也是空的。

一切景象在他的认知中就都成了模模糊糊的残影,与记忆的碎片一起重叠、交错,影影憧憧,隐隐约约,那个唯一真实可辨的存在, 又如雾里花、天上月, 立在他永远够不到的地方。

“阿……珂……”

他以那干涸受损的声带艰难地摩擦出一个名字。

粗鄙难听的声响出口便像是轻飘的砂砾一样, 即刻就被细微的风所带走, 他甚至听不到自己吐出的声音,只有脑海中曾为他的意识所铭刻千万遍的名字,那些略略褪色的笔画,一横一竖又渗出血来。

这种模样,就算千叶不能读到空白中的任何思想, 看外表也知道他到底经受了怎样的打击。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毕竟侠刀不可能是个恋爱脑。

只不过莫珂是他深爱之人, 是他黑暗中的月光、苦难中的光明、绝望之中的救命稻草,甚至还是他混乱与理智之间的道标——所以顶着“莫珂”身份的千叶, 对他有着毋庸置疑的影响力。

千叶必须趁对方还未摆脱那些阴影之前, 固化这种影响, 深刻自己的存在感。

“君千里而来, 为何?”千叶明知故问。

一个字一个字钉入胸膛, 但是任非凡干瘪老旧的心脏已经没办法再流出血来了,千疮百孔带出的只有那种叫人震撼的痛楚。

为寻你。

可是寻到你之后,又能如何呢?

为杀魔帝。

可是魔帝就在眼前,为何提不起杀心呢?

“我……”他很努力地想要回答她,想表达出想法,但是喉咙堵住了一腔的气流,他在窒息与清醒的边缘徘徊,却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做不到,“我……”

这个如神祇般灼灼煌煌的女人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侵蚀了他所有的精神,叫他连死敌都不能旁顾——眼睛里已经流不出眼泪,可全部的神经都在战栗,浑身的毛孔都在哀泣。

千叶等了片刻,又刺出狠厉一剑:“此谷妾住了八年,若说妾之所有也不为过——妾知君与魔帝深仇大恨,但在此谷中,妾不欲见任何厮杀。”

任非凡呆呆立在那。

那轻轻一句话语如火引般飘到他身上,枯槁的身躯“嗤”地窜起了火苗,一寸一寸焚烧着他的血肉肌理、骨骼髓液,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骨架在火焰中摇摇欲坠,发出岌岌可危的即将崩塌的吱嘎声。

“我……”

他找不见所恋之人的影子,世界是镜花水月,轻轻一碰就碎成了千万片,他在光怪陆离组成的空间里,只能艰难地找寻自己的那道身影:“不……”

“魔帝……我……”

“非……杀……不可……”

……

武神在上,这个灰扑扑的家伙到底跟他娘有什么渊源?!

鹤鸣简直要按捺不住自己跳跃的心了,那眼里的跃跃欲试与勃勃兴致简直浓郁得像是能凝成实质——很显然这小崽子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又窜出了头,已经不分亲疏,连亲娘的笑话都敢看。

可不是么!

这小子天生擅察人心,就相当于低配版的读心术,蛊术姮术又是她自世外带来的东西,可他都具备一定的天赋,千叶都怀疑自己的灵魂降临这具躯体时,融合的关头是不是连带着也改变了身体的基因,以至于她后来生下的孩子遗传了她本尊太多的东西。

再加上鹤鸣的心性诡谲多变之处,很有千叶自己的影子,面对与自己如此相似的一个孩子,又是亲自生下来的,人啊,难免就会多几分偏爱。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看看这么多年下来,式微已成为她理想的印证与寄托,江沧海对她的重要性毋庸置疑,鹤鸣是她与这个世界血脉上的牵系,再加上这些年在东武林的放手施为,她在这片天地留下的痕迹还不少。

纵然作为她与世界联系的这个身躯,实则并不属于她这个外来者,但是彼此交互的感情是一致的,她将来离开时或选择摭拾或选择忘却的感情也是属于她的,就像上个世界唐门之于她的意义。

人生天地间,总避免不了与外物产生联系,轮回者所经历之广泛难以想象,所积郁的感情之深刻也无法估摸,她本来觉得这都是负累,然而江沧海教给她一个道理,想要拥有并不是过错,如何衡量才是重点。

想要的她都已拥有,那侠刀是什么?

与魔帝实则并无本质区别,只不过是个携带着重大价值的人而已,充其量因为与原身有几分过往、是式微亲生父亲的缘故,显得更难搞一些。

当然难。

如何才能叫他实现他的价值,又不干扰魔帝发挥自己的价值,也就是得让两者互力相抗但又不至于你死我活,还是要先解决他的精神病——有清醒的头脑才有权衡的理智。

不然依靠本能,他只会拼命去杀魔帝,最后不是魔帝倒就要是他倒。

那她还算计个啥呀。

因为心中已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在听到对方依据本能说出“非杀不可”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惊讶。

妻儿与仇敌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病灶所在,但当千叶对这病下的药过重以至于超出他判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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