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晋对朱茂的忠心,到底没有抵过宋秩的审问。
倒不是他挨不住大刑,甚至,在动用到那些大刑之前,他就已经开口了。
因为,他败给了宋秩的攻心。
“你想伪造意外走水,向一把火把所有证据烧得干干净净,可你根本不知道,这事儿从一开始就成不了!”
“即便火烧成了,事后一查,年百戈有个给大殿下当亲随的表侄儿,你觉得衙门办案,会把这看做是一场意外吗?”
“到时候,大殿下为了脱身,还不得把你扔出来当替罪羔羊?他自己背个治下不严的罪,过几年能不能再起,难说。”
“可起来起不来,都是他的事儿,跟你没一点关系。你已经死了,死得都成烂泥了!”
“你又是扮娘子、又是扮驿卒,收拢线索、布置现场,其实啊,你们找个不相干的驿馆,指不定还真有些机会。偏找年百戈,那是你表叔啊!能瞒得住谁?”
“大殿下身边亲随好几个吧?哎,你别不是得罪了谁,才被塞了这样的活儿吧?”
“你替大殿下除去对手,他在大殿下跟前继续狐假虎威,啧!”
“慢悠悠下手,失败了吧?你们若是多来几个人,趁着夜色,点迷香、搬酒坛的动作利索些,可能还真成了。”
“就算打草惊蛇,被都尉发现了。你缠住都尉,其他人冲进去下刀子,也得手了不是?”
“偏就你一人,哎,本官经手的案子多了,你这样的弃子,本官也见得多了。”
至晋正受刑具所苦。
才刚开始的刑具,用宋秩的话来说,都是开胃菜。
至晋能忍住,不过要转移下注意,不能老想着上刑。
偏宋秩在那儿叨叨叨个不停,说的又都是扎心的话,让他脑袋一片空白。
宋秩还没完,继续说着。
“这要是聪明人,在大殿下被禁足之后就该弃暗投明。”
“你不要命,肯定有人惜命,你说,会不会你前脚出京城,后脚就被人卖了?”
“哎呀,那大殿下这会儿,自己都是麻烦缠身了吧?”
至晋的脑袋嗡了一下。
是的。
昨夜失手,有他不谨慎的地方,但也太过稀奇的。
殿下、夫人、嬷嬷与惠康伯府的两位公子,就算没有喝甜汤,屋子里点上的mí_yào,也足够让他们昏睡过去。
可他们竟然醒来了。
那猫叫得再撕心裂肺,难道还能解mí_yào?
又不喝汤,mí_yào又没有用……
就像是,一早就防备着什么。
至晋越想越慌。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些人一早就知道了他要在宁陵动手,要如何动手?
当时在京中,谋划得那么小心翼翼,还特特选在庄子上,绝不可能走漏风声。
能让人提前防备、将计就计的,唯有内里的告密者!
是谁?
是其他亲随?
是项淮公子?
是皇子妃?
肯定是项淮了!
皇子妃病着,又是内宅妇人,几个嬷嬷围着她转,她根本接触不到书房里的状况。
项淮不一样,他全程参与其中,知道方方面面。
可他推诿,不积极,甚至有那么点不看好这次计划的意思,定然是觉得他们成不了,不如一早寻自己前程。
宋大人刚才怎么说的来着?
弃暗投明!
项淮把他们给弃了,投了明处吧?
有项淮的证据,他在这里如何抵抗都没有用。
“既然有人弃暗投明,那还要我说什么?”
简单的一句话,至晋因为疼痛,说得很慢。
宋秩道:“衙门章程而已,有人说有人的,你说你的,这不冲突。你可以硬顶,当然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本官是建议坦白,虽然结果一样,但吃的苦头不一样。本官也想省力气,那些大刑太残酷了,我们衙门中人也不喜欢,最后弄得地上都是血,还要清洗。”
至晋松口了。
说了庄子里的密谋、朱茂的想法、他这些天做的事。
至晋越说越是愤怒,如果项淮没有告密,在这些人毫无防备的时候,他这把火烧起来,定能成功!
到时候,人都死了,房子塌了,证据都没有了。
mí_yào都化为了灰烬,即便在房间里找到几个酒坛子,谁能说,不是夜里喝了的呢?
宋秩懒得理至晋的偏执念头,让他按手印画押。
之后,把所有供词、证据都整理成案卷,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案卷送出去,并不等于这案子在归德府已经了结了。
只是因为涉及了殿下,必须立刻上报。
报完了,火场继续搜查,根据新收拢的证据再次提审各个人员,至晋交代了下在甜汤里和燃烧的mí_yào的来源,都是在归德府境内买的,得差人去查证……
推进这些之余,亦得做好准备。
如此案子,皇上定会派人来督查,要在督查到府之前,把事情做得更周全些。
宋秩忙得根本顾不上去见霍以骁,转达进展的活儿就交给了戴天帧。
戴天帧抄录了案卷,到了驿馆,向霍以骁禀告。
徐公公也来了。
听戴天帧说完,又看过案卷,徐公公心里长叹一声。
他为皇上感叹。
这是皇上最不想要看到的局面了,但皇上又不得不处置。
这等要事的折子,驿官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了又赶,送入了京中。
这一日,正好是朱茂一旬里被允许出门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