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响?”宋秩上下打量着年百戈,“这不是还挺体面的嘛!”
年百戈忙不迭摆手:“来府衙拜见大人,可不得体面些,这是我最体面的衣裳了。”
这话,别说宋秩这个唱白脸的不信,戴天帧唱红脸的都不信。
“驿丞谦虚了不是?”戴天帧道,“手里没点儿宽裕银子,能当上驿丞?”
年百戈道:“都是老皇历了,这些年坐吃山空,那点儿家底,可不就不行了嘛!这一回再不争取一下,婆娘都得穷跑了。”
戴天帧轻笑了声:“驿丞这么想要这次机会,来,与我说说,打算怎么迎接殿下仪仗?”
年百戈确实有备而来,见有门路了,忙道:“我们那儿的官道是去年许知县盯着修出来的,平整、也宽畅,仪仗从官道上过,一点问题没有。
驿站肯定得翻修一遍,不说弄得簇簇新,但肯定干净、整洁。
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修剪整齐,正好是春天,花开的时候,添个景。
对了,戴大人您与殿下熟悉,殿下对春花有没有偏好?您给我提个醒,我照着殿下的喜好来。
屋里再新打几床被褥,添几个摆件。
厨子拿得出手,我只需备好食材,保准让殿下用得欢喜。”
戴天帧听完,看向宋秩:“听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宋大人,难得年驿丞有了上进的心,不如给他个机会?”
宋秩哼道:“给他机会,我怕怠慢了殿下!到时候,我挨上头几句骂就算了,万一他们还办事不周全,我的官运都得损了!”
“不会不会,”年百戈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一定让殿下宾至如归,不给宋大人、不给归德府丢人,您信我这一回!”
戴天帧见状,帮着敲了一阵边鼓。
宋秩总算是勉勉强强地答应了。
“我告诉你,这路程报上去,轻易改不的!”宋秩再三叮嘱,“你要是不好好翻修,不弄出个像样的驿馆来,别怪本官之后告到兵部去!”
“您放心!”年百戈再三保证。
宋秩尤不放心,让戴天帧拟了份保证书,让年百戈签名画押。
“白纸黑字,”宋秩道,“告兵部了,也不能说我手太长,管得太多。”
年百戈画了押,也正式拿到了机会,整个人放松下来,喜笑颜开。
戴天帧道:“翻修的银子,许知县会让人拨给你,你自己找工匠,要么就让县里替你挑人选。
抓紧时间弄起来,万一有哪儿不合适的,还能改一改,真等到殿下进了归德府,那说什么都来不及。
有什么疑惑、问题,只管找许知县,要么来府衙寻我,千万别自作聪明。”
年百戈全部应下,留下了新鲜的酒菜,欢欢喜喜回宁陵县去了。
戴天帧看着他离开,转头看向宋秩。
宋秩夹了块羊肉,咀嚼了两下:“羊肉不错,这年百戈……”
话没有说透,但宋秩和戴天帧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年百戈恐怕是不知内情的。
也不知道他那个做朱茂亲随的表侄儿是怎么跟他说的,年百戈只知道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一下。
年百戈没有害殿下的想法,也不想在宁陵县生什么事儿,因为,年百戈太坦荡了。
无论戴天帧和宋秩说什么,他脸红归脸红,却没有半分心虚。
签名画押时,手都很稳。
以宋秩对年百戈的了解,这人绝对没有那么深的城府,能在知道自己的驿馆要出事的前提下,还能在他们两人面前说得这么有条理。
“他被瞒了。”宋秩道。
戴天帧颔首:“也不奇怪,那等掉脑袋的事儿,大殿下也不会轻易走漏风声。”
朱茂要年百戈做的,就是让仪仗从宁陵县过。
既如此,哪里需要让他知道后头那些要命的内情?
年百戈知道得越多,越容易出状况。
现在这样,若不是戴天帧已然知道朱茂要兴事,便是看出年百戈的主动反常,也寻不到多余的线索。
年百戈之后做的每一件事,肯定都是“好好招待仪仗”。
他用心去做了,府衙能挑出什么毛病来?
宋秩想清楚了这些,交代戴天帧道:“既如此,就让他好好做着,请君入瓮,那瓮总得给他捏出来。”
府衙外,年百戈哼着小曲,坐在街边的面条摊子上,要了一碗。
他大早从宁陵县出发,只将就添了肚子,一路上闻着食盒里的香气,实在馋得厉害。
眼下,事情办成了,他也能放下心来吃上一顿。
如宋秩所言,年家以前还有些家底,要不然,也不会有门路,让他表侄儿当了大殿下的亲随。
贵人跟前做事,可不是谁都能得来的好福气。
也因着有这么一位表亲,年家又掏钱,让年百戈当了驿丞。
有人、有银子,年百戈得过且过,对驿馆的事儿,确实不怎么上心。
可是,前天,年百戈收到了表侄儿的家书。
家书上说,大殿下在年前就被皇上禁足了。
虽是百般想办法,但大殿下别说东山再起,往后恐是一落千丈。
做亲随的自不可能在这个当口上抽身而走,但家里一定要留些仰仗,以后他离京返乡,也能好好过活。
最要紧的,便是银子。
他知道这位表叔混日子,此番是劝他别再混了。
驿丞说大不大,说小,也是不错的差事了,多少有关系的人家盯着呢。
官场上都是势利眼,大殿下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