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府的别苑位于城南。
桂老夫人的旧友、武安侯夫人的婆祖母,曾是位高寿老人。
当年随着子弟从临安迁入京城,老夫人一直不适应,便在这里比照着旧都里住的院落模样,修建了别苑,从布局到景致,尽量还原旧都风貌。
老夫人晚年就住在这里,等她过世之后,别苑就成了晚辈们赏景的小园子了。
一年四季,花团锦簇。
武安侯夫人亲切地挽着桂老夫人的手:“你还是头一回来吧?走走走,我引你各处看看,虽是远了故土,在这里转转,我还能忆江南。”
桂老夫人乐呵呵笑道:“临安有临安的好,我进京后,虽没有水土不服,可一到时节,就怀念西子湖游船,想去天竺拜一拜。哎,没办法,人呐就是这样,从小到大印在骨子里,去不成了,总觉得不得劲儿。”
话音一落,边上几人附和。
老人家聚在一块,话题说简单、当真很简单。
讲一讲儿孙事情,再唠叨下日常休养,若是年轻时就结交的,少不得再回忆下当年旧事。
武安侯夫人请来的,多是勋贵出身的,要么就是家中有人居高位的,她们这种,十个有八个都是旧都出身,桂老夫人一念叨,就都勾起了念头,说说年轻时在临安如何如何。
一面缓缓走,一面絮絮说,一时间,气氛倒还真不错。
武昌伯夫人回忆起了当时几人放鹞子,年轻、好胜心重,谁的鹞子好看、谁放得高,都要争一个高下。
“现在争不动了。”武安侯夫人笑她。
武昌伯夫人啧了声:“还有一样,我要争到底。”
“什么?”
“活得久!”武昌伯夫人说完,周围老夫人们纷纷大笑。
桂老夫人也笑:“你要比这个,那我可就来劲儿了。”
武昌伯夫人催她:“说好了分享分享养生的心得,你可别藏私。”
她前回被桂老夫人一通劝,自己也想开了。
沈家的辉煌是昨日黄花,武昌伯府这些年靠着沈家,大荣光没有占过,小便宜倒也有些,当然,没有大起就不会大落,皇上之后若要继续清算,武昌伯府也不用过于担忧。
至于柳家那儿,武昌伯府不是见死不救,而是确实救不得。
与私运铁器牵连上了,那是掉脑袋的大罪,总不能把全家连累在里头。
连四殿下当时都不敢救柳宗全,他们武昌伯府,当然更不敢了。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四殿下的死。
武昌伯府本还盼着能拉近与四殿下的关系,没成想,那位就这么殁了。
可再回头想想,此番倒也不失为与沈家一脉彻底解绑的好机会。
往后,武昌伯府不用背着旧日牵扯,能仔细挑选一条想走的路。
如桂老夫人上回说的那样,从开朝传到今日的老勋贵了,武昌伯府又是世袭罔替,只要不出错,即便不风光也不会轻易倒下,蛰伏一时,说不定也会有乘着东风再起之时。
眼下,比起在朝中钻营,武昌伯与伯夫人商量过了,还是稳妥至上。
皇上还是壮年,时间还长,他们处好各方关系,哪处都不得罪,就没有问题。
再者,与桂老夫人交好,往后四公子若是起势,他们吃不上肉也能喝口汤,若四公子不起,两个老太婆赏个花、看个景,不谈论丝毫朝堂事宜,碍着哪位了?
如此方向下,素来争强好胜要脸面的武昌伯夫人对桂老夫人也热络了很多。
桂老夫人笑容满面:“老婆子怎么会藏私?虽是比试,可我一个人活到一百岁,我跟谁唠嗑去?我赢了要炫耀都没人哩!”
论笑容和煦,亲切近人,这是桂老夫人数一数二的本事。
老夫人们说说笑笑,讲起了自家的养生经。
赵太保夫人在不远处,一边与相熟的老姐妹说话,一边打量桂老夫人。
越看,越觉得,这灯呐,不省油,却也华美金贵,很有意思。
大伙儿走得累了,入花厅坐下,丫鬟婆子们奉茶奉点心。
赵太保夫人在桂老夫人边上坐下,端着茶抿了抿,笑着道:“香,真不错。”
桂老夫人自是接了话:“确实很香。”
如此一来,话题也就起了头了。
赵太保夫人道:“去年在武安侯府,没有机会和老姐姐多说道说道,当时你那一席话,我听着也颇为感慨,我家老头子和夏太傅同僚多年,终是……”
“出事时候的状况,却确实复杂,”桂老夫人道,“如今能够翻案,太保大人出了大力气,这份恩情,我们定安侯府都记得。”
“为臣子,为好友,老头子那些事儿都是该做的,好在是都拨乱反正了,”赵太保夫人笑了笑,“我就是佩服老姐姐的心气,这把岁数了,遇上那样的不平事,你都熬住了。”
对方如此抬举,桂老夫人当然也很给面子:“这辈子就争口气了,大郎出事,我若再有个什么,是给儿孙添事儿。熬一熬,还是熬出喜事儿来了。”
“是,孙女儿嫁得就称心如意,”赵太保夫人道,“说到这孩子亲事,霍家大公子和姜家是定了吧?”
霍以暄和姜瑾的亲事,两家都有了默契。
本是前阵子就走议程的,因着皇后薨逝,便搁了下来。
“说是这几天重新选个好日子,上门纳采,请了都察院的陈大人做大媒。”桂老夫人道。
赵太保夫人笑道:“姜家丫头是我看着大的,很好一孩子。”
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