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皇上给几位老大人赐座。
吴公公奉茶,皇上少不得多问问金太师的身体。
“托皇上的福,老臣近些时日身体不错,虽是烈日炎炎,但也能吃能睡,没有被暑气叨扰。”金太师答道。
皇上哈哈大笑:“这么说,朕还要羡慕你了,这天气热了,朕都觉得不舒坦。”
金太师摸着胡子笑。
赵太保站起身来,上前一步。
他也说不好,他要说的这些事儿,是会让皇上舒坦些呢,还是更不舒坦了。
那厚厚的信封,赵太保交给了吴公公转呈皇上,自己开口,说了涪州之事。
赵太保说完大致状况,陈正翰起身,从都察院的考量上又说了不少。
“原就察觉到不太对劲了,老臣说句不恰当的话,那么‘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上上下下,真就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不太可能,”陈正翰垂着眼,道,“只是这些年几次派巡按下去,都没有什么收获,都察院里头也讨论过,大抵是那儿上下齐心了。
如今看来,确实如此了,以前仗着沈家,现在又要靠着四殿下。
不说四殿下怎么主持这个公道,蜀地再由这些人胡来,伤的是朝堂的体面、百姓的心啊!”
金太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赵太保接了话,道:“蜀地那儿固然可恶,但甄家能危害多年,亦是因着柳总督。只是柳总督他……”
皇上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停一停,让他仔细看了信再说。
越看,越是生气。
蜀地那群人跟朱钰叫屈的样子,落在皇上眼里,那是怎么样的都不可能顺眼了。
尤其是,又想到早朝上朱钰那神游天外的模样,皇上气不打一处来。
赵太保还等着皇上问这封信的来路,给四殿下的信是怎么到了他们手里的。
答案嘛,那只能说,机缘巧合。
至于皇上信不信……
皇上不傻,肯定不信。
可这是皇上的一个儿子算计了另一个儿子,皇上自己头痛去,与他们这些老头子不相干,也不敢相干。
话说回来,江绪执意回去,四公子给他安排了,最初时候,目的肯定是在蜀地,哪里想得到,会把柳仁沣牵扯进来?
谁能想到,蜀地那几个瓜娃子,愣是要跟柳仁沣硬碰硬,还敢让四皇子来主持公道呢?
事情发展成这样,只能说时也、运也。
可是,皇上从头到尾都没有问。
他确实不傻,几个转念间,大致就把状况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论搞事情,霍以骁和温宴还真是一等一的好手了。
好到,皇上都忍不住欣赏起来,怎么回回递枕头都递得这么恰当好处呢?
他碍于局面没有动沈家的附庸,现在,就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了。
“蜀地的问题查明白了,”皇上沉声道,“柳仁沣也得查一查,他孙儿是钰儿的伴读吧?柳仁沣若是乌七八糟的,没得把钰儿都带偏了!”
这话一听,就是皇上会说的。
赵太保等人也丝毫不意外。
金太师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道:“皇上这么一说,老臣倒是想起些旧事来。
当时先帝爷要迁都,提了好几次,大伙儿都不愿意啊,就苦口婆心地劝,新建皇城劳民伤财什么的,全是大道理。
先帝爷并非不明白我们的担忧,也知道迁都事儿太大了,可他还是坚持。
他说,临安城繁花迷眼,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这些浮华遮蔽了双目,做出不恰当的事情来。
斗鸡、斗蛐蛐,花船上一掷千金,如此风气之下,少年人心性未定。
先帝爷依旧记得他为何能执掌江山,永宁朝末年,若非嫡出的皇子游船溺水而亡……”
赵太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记得先帝的教诲。
“当时旧都游乐成风,一个纨绔引出来一群,人带人,各个都心浮气躁起来,”赵太保附和着道,“皇上说得极对,若是殿下身边有不合适的人,说些不合适的话,那肯定会影响到殿下。”
陈正翰眼观鼻、鼻观心,在心里给赵太保和金太师竖了一个大拇指。
瞧瞧,削弱四殿下的臂膀,都能这么冠冕堂皇、有理有据,竖起先帝爷大旗,这两位真是有本事的人。
不过,如此也好。
皇上惜名声,他们这群老家伙本来就是唱白脸的。
御书房里商量完了,几位老大人便退了出来,不疾不徐回自个地方。
这封告状信还不到在朝堂上展现的时候,他们还不能露出端倪来,得各自按计划做事。
陈正翰回了都察院。
霍以骁已经离开了,霍怀定听陈正翰大体说了皇上的决心。
案子起在蜀地,路途遥远,却也不得不查。
霍怀定道:“查这种一块铁板的,需得用些计策。”
陈正翰知道他的意思,道:“依着你的思路去安排吧,柳仁沣那儿……”
霍怀定附耳与陈正翰说了一番。
陈正翰愕然:“他胆儿还真不小,那就……”
这一切,都在平静的水面下。
当朱钰还在为找不到翁奉贤的儿子而骂底下办事儿的人没用的时候,压根没有想到,他想拉拢的蜀地的官员被都察院抄了老底了。
都察院手握他们的告状信,话里话外都表示自己是四殿下的人,蜀地上上下下,无不配合。
另一厢,柳仁沣进京述职,前脚刚从渡口下船,后脚就被扣下了。
陈正翰主持事宜,动作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