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公公给皇上添了茶。
要吴公公说呢,四公子确实太急了些。
翻案,本可以让皇上来。
昨日四公子夫人递了状子,今日毕之安提一嘴,表示下一定会与三司配合、仔细求证。
皇上鼓励两句,说一说沈家这些年的功绩,同时,贪墨是贪墨、陷害是陷害,不能漏查,也不能落井下石、无中生有。
在揭穿沈家一桩桩罪行之后,皇上可以感叹、可以悲痛,他主动来说这些年被沈家钳制的无奈。
一国帝王,首先开口说一句朕当年虽是被迫无奈,但也确实愧对他们,态度到位了,情绪抒发了,反倒是彰显皇上的心胸。
高位之人,在时过境迁之后,主动低头,寻求补偿之法,与在事情激烈时,被人逼着低头,这怎么能一样?
无论是朝堂,还是御书房,做完一件事不难,难的是怎么把事情做得周全、漂亮。
四公子清楚这个,也想得到这样的应对处理,偏他故意寻了个最激烈的。
明知故犯,还露着个红印子罪上加罪,可不就把皇上给气着了嘛!
皇上没好气归没好气,闻着茶香,还是指了指霍以骁,让他在边上坐下,又示意吴公公也给他添一盏。
吴公公一面添,一面轻声问霍以骁:“前回给夫人带回去的茶叶,夫人尝着还适口吗?”
“挺好,”霍以骁道,“她泡得浓,入口微苦,配些甜点心,倒是解腻、正好。”
吴公公笑道:“小厨房里备了些桃花糕应景,等下给四公子装一匣子,给夫人尝尝。”
几句家常话,御书房里的气氛算是缓和了下来。
霍以骁抿了一口茶,再开口时,语气平了些:“您知道我肯定会翻案,真不用这么生气,不然您觉得,我揪着沈家不放是为了什么?”
皇上微微蹙眉,又松开,道:“怎的,朕端了沈家之后,难道会拦着你替平西侯府平反?朕要真不管平西侯府冤不冤,朕会让你娶温宴?既是娶了,也不会让她家长长久久背着委屈。早晚的事儿,你非心急火燎,就差让温子甫在金銮殿上撞柱子了!”
这事儿,只要提起来,就不可能多愉悦。
见皇上按了按眉心,吴公公便上前,手指落在皇上的额头上,替他放松。
霍以骁道:“您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皇上正阖眼让吴公公按压,一听这话,倏地瞪大了眼睛。
霍以骁没有避开皇上的目光,道:“您觉得我逼得急了,但不急也不行。
北境和岭南林场,若还有收获,早该有信儿了,现在都静悄悄的,继续等下去,无异于赌运气。
您不怕等,陈大人他们怕。
更何况,还有沈家那儿。
听说,沈临还将就,沈沣看样子是挺不了多久了,地牢那样的地方,他又老又病,只会死得更快。
没结案、没定罪,沈沣就这么死在牢里,传扬开去,不好听吧?”
皇上示意吴公公停下,若有所思地看了霍以骁一阵:“这么说,你这么做,还是为朕考量的?”
“您今日难堪归难堪,最后不也寻着台阶了吗?”霍以骁道,“真让沈沣不明不白死牢里,您面子挣不着,里子也丢了,更是白受这么多年罪。”
皇上:“……”
吴公公:“……”
把事情做漂亮是一种能耐,把好话说得这么难听,也真是一种本事!
连他吴公公听了都一口气接不上,更不用说皇上是什么心情了。
皇上气得头晕眼花,挥了挥手:“越说越不像话!出去出去,朕迟早被你气晕过去!”
霍以骁起身告退。
吴公公忙不迭送人走。
皇上吃茶压了压火,待想起来让霍以骁遮一遮那道红印子时,人早就走得没影了。
吴公公把霍以骁送了出去。
他倒是没有忘了点心,让徐公公去装了一匣子。
等点心的工夫,吴公公放低了声音,道:“四公子,皇上有皇上的考量,今儿这事儿……”
他原要说温子甫上状纸,想了想,还是作罢,只点了点脖子。
“这真不是存心的,”霍以骁笑了声,手指在红印处按了按,“下回若还露出来了,我就说是猫挠的?”
吴公公:“……”
还不如不说!
刚巧,徐公公捧着匣子回来,吴公公一把塞到霍以骁怀里,道:“四公子回吧,皇上那儿还需得伺候。”
霍以骁打开匣子,拿了一块桃花糕,边吃边走。
怡然自得,像是在逛园子。
吴公公失笑着摇了摇头,回到御前。
见皇上靠着椅背养神,眉间郁气未散,吴公公又劝起了皇上:“皇上,四公子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也确实有他的想法。”
“他的想法,就是变着花样气朕,”皇上说了句气话,末了,又叹道,“朕有朕的不得已,以骁知道,他只是不喜朕这般慎重。”
“是,”吴公公轻声道,“四公子年轻,即便知那些道理,也无法完全体会这些心境。”
皇上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吴公公又道:“也许不该说是年轻,而是阅历不足。没有坐在龙椅之上,谁都体味不到这种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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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日夜跟着您,十余年了,看您辛劳勤勉,才能稍稍地明白这椅子难坐。
娘娘们也好、殿下们也罢,他们没有小的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