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
官道上,车马不多,道上供旅人歇脚、吃茶的摊子没有什么客人,连店家都无精打采,靠着炉子驱寒。
四匹骏马在摊子旁停下。
店家抬眼一看,来人衣着金贵,气质不凡,这是贵客。
再细看,贵客们都年轻,应是富贵人家的小夫妻带着小厮丫鬟出来玩。
哦,最与众不同的是,他们还带了只猫。
黑乎乎的,就蹲在那匹通体黑色的高头大马的背上。
不是仔细看,险些就把这猫儿给忽略了。
店家没有怠慢,赶紧起身,招呼起来。
来客自然是温宴四人、一猫。
她从马上下来,黑檀儿就跳到她怀里。
与前回去沧州不同,温宴这次没有着男装。
骑马远行,也不适合带手炉,拿黑檀儿取暖,最是合适。
昨日出京,他们一路南行,若是沈家或者朱钰想起来查他们行踪,也会以为他们可能是去临安了。
今日天未亮,继续往南。
当然,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临安,而是归德府。
从岭南运往西关的那一批原木、石料,既已过宿州,之后就该沿着通济渠向西北行。
温宴他们速度快一些,可以在归德府内拦住那一批货船。
店家上了热茶。
出门在外,自不似在家一般讲究。
一口入喉,浑身都暖和许多。
岁娘小声与温宴道:“京里应该都知道骁爷与夫人出京了吧?”
温宴莞尔:“想来昨晚上就知道了。今日,传得沸沸扬扬了吧。”
霍以骁听见她们说话,抬眼看了温宴一眼。
京里此刻会有怎样的传言,他大致都想得到。
无外乎是两种。
四公子脾气倔强,衙门里的事儿说不管就不管了,一走了之;连四公子都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不满,可见沈家之强势。
可传来传去,他们都想不到真正的原因。
这一步暗度陈仓,只要事成,确实是神来之笔。
出京看似急切,但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
温宴给桂老夫人交了底,老夫人心里有数,只要需要她时,随时可以发挥一番。
霍以骁也悄悄告知了霍怀定,霍怀定与归德府宋知府关系不错,,行事能更方便些。
还给朱桓留了话,到底是一条船上的,突然把朱桓撇下,多少要有点儿说法。
再者,也是防朱茂、朱钰一手。
霍以骁看了眼摊子外头,正在哼哧哼哧喘着气的骓云。
温宴说过,他曾为了救坠马的朱桓致使骓云断腿,西域宝马再也无法奔驰,只能在马厩里郁郁而终,即便如此,他和朱桓的关系也仅仅只是缓和了些,在之后的各种矛盾里越来越无法调和。
他心疼骓云。
亦是觉得,现在的他和朱桓,没必要闹成那样。
比起朱茂、朱钰,朱桓明显顺眼很多。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朱晟”了,少了冲动的朱晟,想另辟蹊径解围时都没有好用的愣头青。
若再少个朱桓,关键时刻,戏都不够人唱。
歇了小一刻钟,他们重新启程,一路往南。
越往南行,冬意越淡,枝头甚至有几点新绿。
乌云和骓云皆是千里之驹,岁娘和隐雷的坐骑也不差,日夜兼程,进了归德府地界。
待到了首府,温宴寻客栈,霍以骁去了衙门。
今儿衙门不忙,宋秩正在后衙休息,听小吏说京城来了客人,他一头雾水地从屋子里出来。
他只年轻时在京中念过两年书,中了进士后一直外放,前两年到归德府上任,也算是仕途平顺。
做官久了,认得的人也多,但要说京城里会来拜访他的年轻人,他完全想不起来。
他认得的,少说都是四十岁往上的了。
客人在堂前等他。
宋秩穿过长廊,盯紧一看:模样不认识,但毫无疑问,京里来的,就这一身衣装,富贵得让人倒吸凉气。
他何时认得这么有底气的年轻人?
霍以骁头一回见宋秩,从官服前的补子判断了来人身份,他拱手唤了声“宋大人”。
宋秩乐呵呵的:“我也有好些年没有回京了……”
这话里的意思倒也清楚。
哪怕前几年见过,见的也是小少年,现如今认不出来,真不能怪他眼拙。
霍以骁递上了霍怀定给的介绍信。
宋秩一看,更乐了。
“霍兄的侄儿?”宋秩道,“难怪我没认出来,先前在京里登门拜访时,你们兄弟几个好像是去哪儿玩儿了吧,都不在。很早了,差不多都有十年了吧。”
宋秩颇为感慨。
他与霍怀定有些交情,霍大人又在都察院身居要职,于公于私,眼前这位都得好好照应。
宋秩把人引到书房,备了茶水,问起了家常:“贤侄,霍大人公务还顺利吗?”
霍以骁端茶的手顿了顿。
上一个叫他“贤侄”的,现在已经不敢叫了。
也不知道大伯父在信里怎么写的……
是了,宋大人离京久了,可能没有听过那些传言,或是把他和霍以呈他们弄混了。
既然不清楚,霍以骁也不会张口就说,便顺着答道:“大伯父挺好的,暄、兄长今年春试……”
提及春闱,宋秩感叹了一番,又问:“贤侄怎么想到来归德府了?霍大人在信里说,你和侄媳妇一块来的,想在归德府转转?”
“是,来开开眼界。”霍以骁道。
宋秩简单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