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钰兴趣缺缺。
元月的京城,依旧冷得慌。
虽是避了风,可还是凉,尤其是,他们刚刚才从暖和的御书房里出来。
里外冷热差得多。
朱钰不耐烦与朱茂说些有的没的,抬步往前走。
朱茂跟没有看出来似的,不紧不慢走在一边。
同时出宫去,自是一条道。
眼看宫门不远了,朱茂开口,道:“今年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开春。”
朱钰随口应道:“天晓得。”
朱茂脚下一顿,一时竟不知道朱钰这三个字到底是说的哪一层意思。
“别是倒春寒,”朱茂清了清嗓子,没有深究朱钰的话,只自顾自往下说,“春寒料峭,下场比试的考生们得吃苦了。就号舍那条件,冷得要命。”
朱钰道:“做学问哪有不苦的?寒窗苦读、寒窗苦读,说得明明白白。”
“穷苦人家是寒,富贵人家不同,”朱茂搓了搓手,一张嘴,冒出来了全是白气,“是了,霍家那儿,霍以暄似是也要下场吧,去年秋闱,他的文章挺不错的。”
朱钰嗤的笑了声。
说了这一路,他没给朱茂什么应对,现在,朱茂的意图慢慢就漏出来了。
说来说去,还是要说霍以暄,或者是,说霍以骁。
只是,朱茂到底是怎么在串这些线的,朱钰现下还没有弄明白。
想了想,他道:“下场就下场,大哥也说他文章不错,既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不走仕途,难道要在家里躺着?”
“文章好,又不等同于金榜题名,科举之道,实力之外,运气也难说,”朱茂笑了起来,“再说了,那么多举人聚集京中,一道下场比试,都是惊才绝绝之辈。”
朱茂道:“科举选才,自当如此。若都是无才之人,那朝廷还选什么?一捞一堆小鱼虾,父皇该心烦官场上拔不出苗子了。”
“四弟说得在理,”朱茂附和着,“不瞒你说,我很欣赏霍以暄的文章,只是每年考题的侧重不同,中不中的也不好说。”
眼瞅着走到宫门处了,再不点题,大抵要叫侍卫们听了去。
朱钰顿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朱茂,道:“这些话,大哥该和霍以骁去说。我可不关心霍家人考不考、中不中的。”
“礼部辛苦,”朱茂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先前操持以骁婚事,左右为难了数月,现在又紧锣密鼓地准备春闱。
别看是过年了,要我说,礼部上下,这个年都不轻松。
我原想着,之后要不就去礼部,偏想起这一茬来,有些打退堂鼓,因此父皇刚刚问起来,我都没有说。
这半年,刑部与兵部轮下来,确实辛苦……”
朱钰打断了朱茂的话:“大哥怎得怕起辛苦来了?”
朱茂讪讪笑,只笑,不答。
朱钰亦没有再问,大踏步走出了宫门。
广场上,候着一顶轿子,朱钰也不让人伺候,直接掀了帘子进去,嘴上咕哝着:“下回,直接到宫里接我,走这么一段路,腿倒是不酸,脑壳疼。”
轿子平稳地行,到了地方,朱钰下来,看着眼迎上来的柳宗全。
柳宗全引着他往里走:“还以为您会在宫里再待一会儿。”
朱钰嗤了声:“左不过那么些事儿。”
父皇哪里想跟他父慈子孝地说那么久的话,不过是走个过场,真正让父皇有兴致说话的,就是被留下来的霍以骁了。
“倒是朱茂……”朱钰舔了舔唇,把朱茂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哼笑道,“他自己闲不住,还想让我给他弄事情。”
柳宗全垂着眼,问:“那您怎么看?要上这个当吗?”
朱钰道:“确实是个好机会。我们的三殿下和四公子,都得吃个哑巴亏。”
说完,朱钰顿了半晌,柳宗全摸不透他的心思。
好一阵,他才重新开口:“可我不干。”
柳宗全一愣。
“既然能看戏,我干嘛要去凑这个热闹?”朱钰道,“想把我当枪使,他自个儿弄去吧。”
柳宗全道:“兴许,大殿下是跟您通个气,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他忌讳您。”
“他当然忌讳我,”朱钰道,“既如此,我要么就往刑部去吧,万一真给他弄出些什么动静来,刑部看戏,倒是不错。”
此时猓吴公公正送霍以骁出来。
“您……”吴公公叹了声,又叹一声,“也就您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霍以骁笑了声:“那得如何有事儿?我在外头跪一个时辰?”
吴公公:“……”
大过年的,往这一跪,大伙儿谁都别想过了。
霍以骁理了理雪褂子的系带,口气满不在乎:“回回都是这么收场,也没见皇上气几天,不是什么大事。”
吴公公一口气梗着了。
确实,跟先前把皇上气得跳脚时相比,今儿这样,真是平和极了。
可平和只是表象,根源里,那已经露出端倪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清晰,父子两人谁都绕不开那个坎儿。
刚才也是。
皇上有意点一点四公子的性子。
既娶媳妇儿了,行事也要再踏实些,不该总是独来独往。
京中年轻才俊不少,除了平西侯府那两个,也该再结交些其他人。
结果,四公子就回了一句“我给谁下帖子能不把人吓着”给顶回来了。
更不得了的是,这句之后,又接了一句。
“莫不是我一个伴读,还得再寻个伴读?”
两句话,生生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