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室里,霍以骁抹了一把脸。
帕子擦过嘴唇,倏地一阵刺痛,霍以骁没有防备,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他低下头,对着水盆照了照。
啧。
下唇上破了一个小口子。
小狐狸一点不收敛,下嘴真狠。
不止嘴上,他胳膊上都被咬了一口。
霍以骁抬起手来,看了一眼上臂,呵,温宴的牙真不错,整整齐齐。
他耳力好,听见外头有了脚步与说话声,似是温宴让人进来了。
霍以骁收拾妥当,撩了帘子回寝间,正遇上黄嬷嬷捧着干净的里衣走到床前。
而后,他就看到幔帐里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迅速地又收了回去,嬷嬷捧着的里衣也被带了进去。
霍以骁轻咳了一声。
他听说过,有人冬日怕冷,衣裳都要躲在被窝里穿。
今儿,见着活生生的了。
看这熟练的样子,温宴的冬天大抵都是这么过的。
而幔帐里,温宴麻利地穿上了里衣。
一夜过去,汤婆子早就已经凉透了。
被窝里的热气,全来自于身边那火气旺的人。
待霍以骁起了,热源消失,一大床被子也拢不住多少热气了。
因此,温宴唤了人。
他们两个不喜欢有人围在近前伺候,黄嬷嬷她们对此把握得极有分寸。
该不见踪影时,根本不出现,该做事时,比如今儿天亮,就已经在外头等吩咐了。
婚后第一天,得进宫去给霍太妃和皇上行礼。
虽不用像先前似的恪守吉时,但也不好过于拖沓。
黄嬷嬷天刚亮时,就用簇新的里衣包裹住汤婆子,暖烘烘的,温宴什么时候要穿都不会冷。
里衣可以如此,外头的冠服却不能马虎。
温宴撩了幔帐,从床上下来,转头冲霍以骁笑了笑。
霍以骁抿唇,痛得又是一口凉气。
小狐狸不止笑,还笑得露了牙,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心的。
目光落在温宴的脖子上,里衣没有高领子,几点红印子全露在外头,很是显眼。
霍以骁深深看了两眼。
还行,他也不是纯吃亏,没有白给小狐狸咬了两口。
小狐狸咬他是下了狠劲儿,霍以骁却是没花什么力气。
怪只怪,温宴细皮嫩肉,碰一下就一个印子,还很怕疼……
霍以骁收回了视线,不想了。
温宴披了件衣裳去梳洗,坐回梳妆台前时,还念叨着冷。
岁娘的手是暖过的,拿着木梳替温宴打理长发,笑着道:“半夜下雪了,积了一层,肯定是冷了的。”
黄嬷嬷附和道:“园子里梅花开得也好,奴婢早上一出屋子,就闻到香气了。您一会儿也闻闻,清雅,醒神。”
温宴应了声好。
岁娘仔细地替温宴拢发,道:“头一回给姑娘梳妇人头,还有些紧张。”
“都梳妇人头了,”温宴咯咯直笑,“还姑娘呢!”
岁娘一听也笑了,忙改了口:“夫人。”
“这才对了,”温宴道,“等下让骁爷给你包个红封,你慢慢梳,多梳几次,准能梳得好看。”
岁娘的手还是巧的,前一阵借着黄嬷嬷的脑袋练过,此刻一梳,倒也是有模有样。
她捧着铜镜,前后给温宴照了照。
温宴看着满意。
黄嬷嬷在收拾床铺,幔帐挂到金钩上,换下的里衣也得拿去洗……
霍以骁余光瞥见,微微一愣,转头见温宴神态自若地照镜子,压根没有管黄嬷嬷在忙什么。
也是。
温宴定然是习惯了的。
黄嬷嬷也必定是见多识广。
次间里,邢妈妈续好了炭盆,又摆了桌。
近前的也就这么几个人。
红包是昨儿就备好的,就等着今晨分下去。
岁娘领到了属于她的那个,喜滋滋地跟着两位妈妈出去了。
早餐丰盛。
蒸了馒头、米糕,就着热腾腾的豆浆,又煮了暖胃的瘦肉粥,配了清口的几道小菜,吃完之后,温宴整个人也都暖和多了。
漱过口,换上冠服,又拢了雪褂子,抱上了手炉。
准备妥当之后,温宴才出了屋门。
入眼的就是一片银光。
她见过这宅子的四时风景。
汪老大人对园林造景极有心得,园子的四季,无论朝暮都各有千秋。
主院自然也是颇费心思,在这片映着晨曦的冬雪里,连白都白得很有一番味道。
尤其是,空气中那不算浓郁,但也绝对不会忽略的梅花香气,在眼睛所见之外,又因嗅觉而多了一分遐想。
让她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园子里的梅花到底开得如何了。
明明,上辈子的八年里,她在宅子里,以不从的角度,赏过不知道多少回,但这份期待,依旧不会有任何的消减。
温宴看了一眼身边整理着衣摆的霍以骁。
大抵,是重新搬回了这里,她心情格外得好吧。
马车已经备好了。
黑檀儿忙着踩雪,根本不想进宫,甚至还想回燕子胡同去找温章、温珉玩。
温宴自是不管它,上了车,与霍以骁一块入宫。
常宁宫。
大殿外,邓嬷嬷正等着他们。
见两人过来,她笑着问安:“里头暖和,先去去寒气。”
引两人到殿中,邓嬷嬷往西暖阁去,先禀了霍太妃:“四公子与夫人到了。”
霍太妃正转脖子、抬胳膊地活动筋骨,一听这话,当即端正坐下,拢了拢散开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