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方启川现在是尊泥菩萨,能不能过江,看造化。
可一旦再背上倒卖宫中物什的罪名,兴许脚下的莲花座就成了一滩烂泥,他咕噜咕噜沉下去了。
方启川的脸涨得通红。
油灯光下,看起来是气的。
实际上,他是憋的。
他得让自己看起来气急败坏。
“什么破簪子,也能让你拿出来吓唬我?”方启川咬着牙,道,“有能耐,你现在拿出来,我就着光仔细看看?”
大汉粗着嗓子,笑声沙哑:“大人不用打肿脸充胖子。看来,您最近倒霉还没有倒出心得来,不要紧,真等您被关进大牢了,我到牢里在跟您说说簪子是真是假。”
方启川呸了一声。
呸的有多用力,心里就有多欢喜。
看看,被他诈出来了,这人根本没有那么消息灵通!
他倒霉能倒出什么心得?
原本就是自演自唱,他拖闵郝和葛胥下水而已。
连这点都没有看透,可见大汉和他背后的人,还在雾里看花呢!
大汉转身就走。
方启川唱戏唱全套,嘴上不吭声,眼神却追着大汉转,一副心虚摸样。
大汉离开。
方启川赶紧追出去,左右张望,只是那人已经融入了一片雨幕之中,难寻踪影。
他叹息。
可惜、可惜!
若他身边有个轻功厉害的,能追到那大汉的行踪,那就是大丰收了!
方启川背着手回到屋子里,关上了门。
他并没有发现,那厢只开着一条缝的后窗被推开了些,有一只黑猫在第一时间跃了出去,消失了。
黑檀儿在屋顶上几个跳跃,快步向前。
雨夜的大街上,没有几个人,因此,大汉的身影很是明显。
黑檀儿跟得并不费劲,只是烦躁。
雨太大了,淋湿了它的毛,黏黏糊糊、湿湿嗒嗒的,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它不讨厌下雨,它讨厌坏了淋雨!
以前在温泉庄子当野猫时,它就从来不淋雨。
庄子里不缺屋子,寻一个躲雨,根本不是难事。
后来遇上了温宴,好吃好喝不说,更是不可能淋到一点儿雨了。
没想到,这会儿越活越惨,倾盆大雨砸得它生痛。
啧!
黑檀儿在心里把那大汉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这些日子盯着方启川,本意就是顺藤摸瓜,结果大汉压根就没有出现过,它等了个寂寞。
今晚上,天跟漏了一样,他却找上了方启川。
黑檀儿不得不跟出来,天晓得下一次再蹲到人是什么时候了。
跟了小半个时辰,大汉才到了地方。
他左右看了看,推开一院门,急匆匆进去,走到二进院子,站在廊下,脱了蓑衣斗笠。
黑檀儿看得牙痒痒的。
它淋了个透,这大汉还有遮挡。
别给它抓到机会,不然它一定把人丢到池子里去,淹一个彻彻底底。
正屋里有淡淡的灯光。
大汉敲了敲门,没多久,门就被打开了。
里头露出来的是阮孟骋的脸。
“没有被人跟上吧?”阮孟骋问。
大汉没有进去,就站在外头回话:“公子放心,我一路上都很小心,肯定没有被人跟上,进来之后,我也观察过。”
阮孟骋哼笑。
之前,出入那宅子的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可最后还不是被霍以骁和徐家兄弟发现了踪迹,直接被包了个彻彻底底?
阮孟骋走出来,站在廊下,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末了道:“算了,真被人跟了也没有关系,我明儿也不在这宅子里了。跟上来的人最多也就跟到外头,听不到我们说话。”
屋顶上,黑檀儿歪了歪脑袋。
有屋檐阻隔,除非阮孟骋爬上屋顶,否则根本发现不了它。
阮孟骋问那大汉:“方启川慌了吗?”
“慌了,”大汉道,“他硬撑着,不过叫我看出来了。都察院查他们,他的压力很大,一心想脱身,我给他施压,他更慌了。”
“慌了才好,慌了才会投医,主子等着他投诚,”阮孟骋道,“我这几日再去找方文世兄弟,给方启川施压。”
大汉道:“我在方家听说,柳公子送了些礼过去。”
“主子安排的吧,告诉他该向谁投诚,”阮孟骋道,“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管。”
大汉颔首,重新穿戴上雨具,离开了。
阮孟骋回了屋子里,关上了门。
黑檀儿等了一会儿,不见阮孟骋有什么动静,这才离开。
诚然,它留在这里最好,能一瞬不瞬地盯住阮孟骋。
可这雨一点没有止的意思,真淋到天亮,饶是它身强体壮,也受不住。
若不是一身湿淋淋的,黑檀儿会进左右厢房避雨,但现在身上都是水,留下一地水迹。
一旦被人发现,它是能够逃脱,但别人极有可能猜到根源。
以后,它再想跟踪谁,就很难了。
别人会时不时地看房顶,看角落,看树梢。
上次观察狄察自尽、在梁上留下了脚印,还是温子甫给它擦掉的。
黑檀儿断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至于阮孟骋的行踪……
既然他这几日要找方文世兄弟,它只要跟着方家兄弟,就不怕捡不到阮孟骋。
黑檀儿回到了燕子胡同。
一进屋子,它好一阵用劲摇头晃脑,水花溅开,激得它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岁娘听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