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寺在千步廊的西侧。
边上是都察院、刑部与大理寺。
近些日子,比起千步廊东侧,西侧还算“太平”。
他们只要“伺候”朱茂这一个主子。
西侧那儿,有朱桓、朱钰两个,还有一个不是主子却没比主子好伺候多少的霍以骁。
当然,太平也有太平的不好,那就是看不着热闹。
前回李三揭那震天动地的“霍贤侄”,他们就没有可能亲眼看到,只通过旁人的嘴,还听一番故事。
不过,比起热闹,更多的官员还是选择太平些。
朱茂在刑部,整日踏实勤恳,且因着三司衙门的公务会有重叠,他也常去都察院和大理寺,有事儿就认真提问,从不胡乱指手画脚。
如此一来,越发显得太常寺安稳。
在皇子们轮完六部之前,不会到太常寺来,五寺之中,只有大理寺需要多上些心。
其余各处,只需与先前一样,按部就班地做好公务,就行了。
可太常寺中的官员们发现,方启川这两天的精神不太好。
年初时候,方启川也有那么一阵子,眼下泛青、神色凝重,连方便的时候都很不方便。
同僚彼时好心提醒他,人到中年,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总归还不到上了年纪的时候,多调养调养,多少能延缓几年。
再后来,两个儿子险些出事,越发急得他团团转。
又过了一阵,方大人的状况却渐渐好转了。
眼下不再泛青,脸上也有了笑容,与大伙儿出去应酬吃酒,精神奕奕,净手时还能哼个小曲,很是乐呵。
想来,是听了大伙儿的提醒,寻了大夫开方子了。
没想到,不过几月,方启川的身体又急转直下,这两天,眼看着人又绷紧了。
中午时候,左少卿皱着眉头,问道:“大人,这用药啊,还是要坚持,调理身体这事儿,不能马虎,不能看到些成效就不再吃了……”
方启川正吃茶,闻言一时没有领会,愣了一愣。
另有一同僚,忍笑憋红了脸。
方启川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忍笑的那个,便是醉酒后笑话他“不行了”的家伙,左少卿曾提议他请大夫养身。
方启川的茶水含在口中,气得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只能阴着脸,在心里默默地骂:你们知道个屁!
确实,方启川又有一阵子没有睡踏实了。
从西花胡同回来也有五六天了,他妄想接近朱钰的计划一直没有进展。
倒不是他拖拖拉拉,而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方启川甚至想过,不如转个方向从朱茂下手,他需要向四公子表示出诚意,埋在朱茂这儿,他的心也一样挺诚的。
毕竟,刑部就在隔壁,他“偶遇”也容易些。
而最让方启川不踏实的,是握着他把柄的那个中年人没有再现身,仿若那日拿簪子“吓唬”他的场面,只是他的臆想一般。
方文世兄弟也没有再碰见那青年。
一切,就像是归于了平静。
但方启川知道,平静只是假象,他被人盯着。
白天在衙门里时还稍稍好些,只偶尔会有背后发凉之感,待傍晚下衙,那种感觉如影随形,无论是应酬还是回府,感觉挥之不去。
方启川记得当时被朱晟的人紧盯的感觉,头皮发麻、很是可怖。
此番比前回“轻松”,没有那么吓人,但他确实被盯着。
那中年人与青年,必定只是潜伏了起来,还在暗处观察着他。
这让方启川一点儿也不敢放松。
他,是不是应该再去趟西花胡同?
那日见过温宴了,但还是应该再与四公子谈一谈?
方启川惴惴着,下衙后,与下属们告辞,起身回府。
离开千步廊,那种感觉又冒了出来,方启川四处张望,却毫无收获。
不远处的高墙上,黑檀儿舔了舔爪子,脸上老大不高兴。
原本那日说好了要去庄子上骑马,结果霍以骁突然被叫进了宫里,没有成行。
黑檀儿气得不行,早知道霍以骁揉它脑袋时就狠狠甩开了!
平白吃了个“空心汤圆”!
好在,送到燕子胡同的鱼没有断,一条条肥硕活泼,炖出来的鱼汤鲜美可口。
看在鱼汤的份上,黑檀儿这几天乖乖盯着方启川,也依照温宴的意思,看得松些,不用跟前回一样,把人吓个半死。
黑檀儿不远不近地跟着,方启川没有回府,反而寻了家茶楼、要了间雅间坐下。
为了阻断被跟踪的感觉,一踏进雅间,方启川就把窗户关上了。
贸贸然去西花胡同,八成遇不上人。
他得好好想想,要怎么能暗悄悄地见着四公子,又要如何与四公子商议。
黑檀儿就趴在对侧的屋顶上。
窗关了就关了,方启川早晚要出茶楼的。
约莫一刻钟,没有等到方启川出来,黑檀儿先看到了阿贵。
阿贵是邢妈妈庄子里的,他站在街上,抬着头张望,见着黑檀儿,他眼睛一亮,朝它招了招手。
黑檀儿跳了下去,一人一猫在街角暗处会合。
阿贵蹲下身,摊开手,手心里有个小竹筒,一指关节长。
“隐雷说,”阿贵道,“把这个给方大人。”
黑檀儿嫌弃归嫌弃,还是把竹筒含在了口中,一个跃身,回到了先前蹲着的屋顶。
方启川思前想后,从茶楼出来,上了轿子。
前脚刚进门,后脚,一只黑猫跳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