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揭被提上来后,处理好临安事务,就启程了。
担心一家老小吃不消行程,就让他们缓行,无需如他自己这般匆忙。
等他进京后租好宅子,收拾好之后,家人再抵达,也合适些。
李三揭想得不错,可就是实施上……
出了些问题。
温子甫一愣:“大人何出此言呐?”
李三揭轻咳了一声,放下酒盏,身子往温子甫这厢倾了倾,压着声儿问:“我今儿到工部,在门口遇上了霍大人的侄儿,我就和他打了个招呼。他在六部任职吗?这里的官员都怎么称呼他?叫‘贤侄’是不是不妥当?”
李三揭不知内情,不在状况里,但他不傻,他自己已经琢磨出些味道来了。
不是京里不兴称呼晚辈为“贤侄”。
而是那个人,那个在顺平伯府敢无法无天、口出狂言的小子,不能被这么叫。
李三揭刚问出口,就见温子甫倒到嘴里的酒全喷了出来,呛得跟要断气了一样。
温子甫根本拿不住酒盏,捶胸咳嗽。
李三揭的唇角抽了抽。
还好,温子甫偏头了,桌上的酒菜保住了。
温子甫缓了好久才稳住气息,一言难尽地看着李三揭。
“大人真的不知道?”温子甫难以置信。
李三揭多机敏一人,出身上毫无背景,还能在临安府混得如鱼得水,可见其看碟下菜的手腕。
虽然,李三揭在临安时称霍以骁为“贤侄”,但温子甫彼时以为,李大人是知道霍以骁身份的。
只不过是,霍以骁不主动表态,霍怀定也不多说,李三揭揣摩着这两人的心思,选了“贤侄”这个称呼。
温子甫听温宴说过,霍以骁其实并不喜欢别人叫他“四公子”。
其他的叫法更不合适。
李三揭装傻充愣着叫“贤侄”,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反正,那是临安城。
山高皇帝远。
温子甫没有想到,李三揭是真的毫不知情。
甚至,今日两只脚才踏到了千步廊的青石板砖,就震慑了从前到后的所有衙门。
李三揭早知状况不好,再看温子甫这神情,显然比他预估的状况还不好。
他只能苦哈哈地道:“还请老弟解惑。”
温子甫把自己的酒盏挪开,顺手把李三揭的也拿远了,别的吓着他。
“您知道那位的名字吗?”温子甫问。
“这个知道,”李三揭道,“我记得霍大人和霍大人的公子,叫他‘以骁’。”
温子甫又问:“霍家有一位公子,前些年被皇上和霍太妃接到宫里,做了三殿下的伴读。前阵子,大殿下、三殿下、四殿下开始了六部观政,三殿下在户部,那位自然就跟着。”
李三揭“哦”了一声。
原来是皇子伴读。
难怪性子那么张扬,敢把季究往西子湖里扔。
想想,整天跟殿下们打交道,出入宫廷,一个季究,算得了什么?
可说回来,皇子伴读就不能被叫作“贤侄”了?
他还叫原公主伴读的温宴为“侄女”呢!
温子甫怕惊着李三揭,说话都是循序渐进:“那么,大人又知道不知道,皇上有个没有记在名下的儿子,养在臣子家中,指不定哪天会认……”
“好像听过一嘴,好几年前的事儿了,神神秘秘的……”李三揭皱着眉头,想回忆回忆那传言,刚起了个头,他自己就愣住了。
什么意思?
前前后后的问题,他都明白,怎么串在一起,这么怪呢……
总不能是还没有喝,就先醉了吧?
再说了,他的酒量一点都不差。
喉头滚了三滚,李三揭用力揉了揉脸,牙齿缝里挤出了话:“老弟啊,寄养的臣子家是不是姓霍啊……那位没有记名的殿下,莫不就是……”
李三揭磕磕绊绊地说,越说越想哭。
他抬起手,轻拍了下自己的腮帮子。
他这张嘴哦!
温子甫小声道:“就是这一位,所以,满京城的,没有哪位叫他‘贤侄’,提起来时就说‘四公子’。论年纪,他在霍家行四,在皇子之中也行四,左右不会错。”
李三揭整个人往后倒,靠在椅背上,眼神放空。
他就说呢,怎么一声“贤侄”能把那么多人吓得跟见鬼了一样。
他跟鬼有什么区别?
鬼已经死过了,他在找死的路上跑出了十万八千里,还不带停歇的。
对着皇子殿下一口一个“贤侄”,他是在跟龙椅上的那一位称兄道弟!
“不知者不罪……”李三揭惆怅,“我这还来得及吗?”
温子甫想笑又没好意思笑,道:“您装傻,应该可行,应该没有哪个大嘴巴,去皇上跟前胡言乱语。”
“也是。”李三揭自我安慰着。
他尴尬,皇上也尴尬。
没有认儿子的是皇上,也不怪他李三揭糊涂……
他老老实实在工部做事,政务上不出岔子,日子长了,这事儿总能过去的。
总不能大朝会上自上一书,自罪说自己叫错了吧?
那才是傻子里的傻子!
李三揭强打起精神来,问温子甫道:“你再跟我说说,在京城这官场还有什么忌讳,免得我又一不小心碰一头包。”
温子甫思考了一番,也不管李三揭是不是都半知半解,反正是想到了的都说一遍。
都是从临安府出来的,都是走的霍家的路子,他们两人也算是一条船了。
雅间外,有小二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