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信任过大明的皇帝,他是四海一统之大君,万国臣服,我们也曾为大明流血拼杀,不管是建州之战,还是沈阳之战,我察哈尔部,未曾怯战,多少儿郎命陨在浑河之畔,可是换来了什么?”
“建州大败!沈阳大败!广宁大败!大明军龟缩广宁锦防线不出!我等仆从何去何从?!”
“如今问巡抚借道,耿巡抚依旧不肯。”
林丹汗闭目沉思了良久,才睁开眼,眼神里带着一份悲壮和苍凉,察哈尔的勇士们,和大明的军卒一起,在沈阳孤军待援,在知道没有援军的情况下,依旧击退了老奴酋谋求沈阳之战。
但是换来的是什么?
熊廷弼被贬入京入狱之后,沈阳的局势瞬变,无论是林丹汗的怯薛军,还是大明的戚家军,都是能战、悍战之卒,最后的结果,却是熊廷弼被召回,精心布置了数个月的互助防线,瞬间土崩瓦解。
怯薛军,自成吉思汗起建立的班直戍卫军团,是蒙古最精锐的军卒,结果呢?
沈阳丢了,广宁也丢了,现在,察罕浩特也丢了。
林丹汗是一个少年得位,雄心万丈,一心想要重塑孛儿只斤黄金家族荣光的蒙兀可汗,他甚至比俺答汗更加正统。
但是有什么用呢?
最终他作为可汗,老迈之躯,如此狼狈的入城求山西巡抚放他们西去,结果山西巡抚,还是想说服他们,为大明流尽最后一滴血。
“你说大明皇帝是天下少有之英主,某不知,某也不愿意信。”
“耿巡抚!人人都言汝之忠义,今日我长生天下的黄金可汗,请求耿巡抚看在过往,我察哈尔部为大明做牛做马之功,放我这些老弱妇孺西行!”林丹汗相信耿如杞,却不相信大明皇帝会是不世之君。
耿如杞忽然想到了狼来了的故事,当牧童第三次喊狼来了的时候,村民却无人上山,皆以为牧童还是在拿他们开涮。
已经为大明流血多年的察哈尔部,在跟随大明屡战屡败,而且战败是如此的屈辱,非战之罪的败北,一次,一次,又一次。
而是因为朝廷文官言官清流的一顿批评,就罢免执掌一方的督师,林丹汗要怎么再一次相信大明?
这不是耿如杞耍耍嘴皮子,就可以换来的信任。
况且,林丹汗,现在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
耿如杞面色沉重的说道:“此言之大不敬,本当斩,先下某放你出城,你西行不得,借道之事,要是能拿下归化城,自然可继续西行,若是拿不下,你最好北上绕路。好好考虑,再做答复。”
林丹汗忽然非常激动的站了起来,如同一头熊一样的扑了上来。
郭尚礼一看情况有变,手中绣春刀噌的一声出鞘,栖身向前,挡在了耿如杞面前。
林丹汗前扑之势在遇到刀光之时,终于止住,他站在原地愤怒的咆哮道:“我进城来,若是借不到道!没个章程,就没打算回去!你,杀了我吧!”
耿如杞一脸冷漠的站了起来,掸了掸衣袖说道:“某为官近十载,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要求,既然你这么说,郭百户,有劳了。手脚利索点,送回去的时候,好看些。”
“你!”林丹汗看着冷血的耿如杞,一时间待在原地,随后黯然的摇了摇头,失落的说道:“若是如此,耿巡抚在塞外之名,就成了无信无义之人,某一穷途末路的野狗,能换的耿巡抚之威名,某也算死的值了。”
秦士文、耿如杞两任山西巡抚在塞外可不仅仅是威名那么简单,喀喇沁三部、土默特左右旗、察哈尔部都有两人的种种神奇传闻。
在耿如杞被捕入了诏狱之时,归化城甚至有胡人为耿如杞披麻戴孝。
耿如杞有些黯然的说道:“某与你最后分说,当今万岁,乃是不世雄主,你为大明效力,万岁绝不会薄待。”
“某在山西督办了十大豪商八大巨门之案,不知道你是否听闻?”
林丹汗茫然的摇了摇头。
耿如杞将十大豪商八大巨贾之事说的个清楚,尤其是大同府黄家和靳家之事,说了个通透。
“就是那群整日在草原以行商为名,却行捕奴之事,卖于建奴的黄家和张家?”林丹汗一时间有些茫然的问道:“朝里的明公们,没有保他们吗?”
“保得住吗?万岁要杀的人。”耿如杞点头说道。
山西十大豪商八大巨贾在准晋王朱审烜的带领下,可不仅仅是在山西境内肆意妄为,到了草原上,这些商团就成了悍匪,匪过如梳,草原的小部落只要遇到,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察哈尔部的众多部族,也是深受其害,但是因为消息传播和林丹汗最近忙于行军,他似乎不知道此事。
“保不住吗?”林丹汗喃喃的问道。
这件事顺义王卜石兔,曾经多次上奏,可是大明方向却反响平平,他们这些胡人之言,总是在朝堂上被当成笑料,写不好的汉字,没什么文采,干巴巴的奏疏,都是能够引起明公们哄堂大笑的谈资。
但是这八大巨贾,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案卷!”耿如杞没有再废话,让仆从拿出了几本案卷。这是耿如杞还未做完,准备送到京师报备的结案材料,随身携带,是便于修改。
“这里面还有晋王和代王之事?而且两亲王为此锒铛入狱?!”林丹汗通晓汉文,看了几页,额头之上,冷汗直下。
晋王和代王,在耿如杞和大明皇帝那里是一个连亲自接见都嫌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