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翁迟疑一下,说:“陈大人是一位正直的官员,小老儿也不瞒你。我告诉过大人,家门不幸,背上了叛属的罪名,田产全部归公不说,我一门五代都划为军籍,随汉人老爷出征。男丁几乎死伤殆尽。”
他看陈鲁听进去了,接着说“犬子媳妇多次和汉人老爷交涉,想恢复民籍。两位官长老爷倒是同意了,但是开价太高,家里没有余粮,又不善营生,只有小老儿这一门技艺,每年挣一些,让哑巴送回家去,租种田地,赚点口粮,抬籍还是不够。这一趟,承蒙大人帮衬,赚了不少,把这里的东西再变卖,料想差不多了。”
陈鲁说:“这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生于仕宦世家,不大理会这些生计。但是我在想,你们是世家,也应该有些祖传之物。常言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计什么东西,随便拿点就够了那两位狗屁老爷了,一个芝麻绿豆官,有什么见识?”
田翁明白他的意思,看见了自己家里的汝窑茶具。他笑了,说:“大人说的对极了,他们确实没有什么见识,小老儿真给他们送过一对成窑盖碗,两人大怒,当时就摔了盖碗,把哑巴打了一顿,说我在耍他,可惜了我的成窑盖碗了。”
陈鲁愕然,憋着没敢笑出声来,不再说什么了,两人抱拳。
田翁走到尸身前面,给自己也拴上一个纸马,在尸身上插上阴阳旗,鞭子大甩三声,大喊:“冤魂归乡,借道十方。”
尸身齐刷刷地向前转去,田翁已经走出十步开外,鞭子又甩三响,摇响铃铛,七具尸身起跳,一跳足有十步远,一点声息都没有。
陈鲁这才见识了真正的赶尸,他看了一下田翁,走路飞快。所谓的赶尸,其实就是领尸。他们的速度很快,比马车还要快。看这速度,每晚至少几百里。
田翁的吆喝声和铃声逐渐远去。陈鲁看一下静静的四周,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头发似乎根根竖起来。这个行当真的是需要勇气的。他陈子诚真不敢干这活。而那些山寨的赶尸人当然不怕,人多势众,抱团取暖。
陈鲁打了一个唿哨,大青马跑了过来,陈鲁检查一下东西,扎拽停当,翻身上马,大青马腾空而起,在土尔番城外五里处落地。陈鲁看了一下天空,大概已经四更天了。
陈鲁明白大青马的意思,这时土尔番城内外都已经有很多人起床了,尤其是王府的文武官员,和朝廷一样,已经到了点卯时辰。他们这样慢慢走着,亮天也就回到了大营。
大青马一路小跑着,到了大营时已经天光大亮。使团驻地外,宣慰司的人在看守,把守得如同铁桶一般。早有人看见了陈鲁,立刻有人进去通报。尹吉和巴辛赶紧迎了出来。
陈鲁看两位宣慰司的高级官员,日夜都守候在大营,心里非常感动。大家匆忙见礼,来不及寒暄,一起走进议事厅。
陈鲁看了一下李达、纳兰等人,还和他离开时一样,他放下心来,知道上次服药有作用,身体没发生什么变化。
这又过去三天了,还这样,那问题就不会太大了,再过几天也不会出问题。
陈鲁从文袋里拿出解药,交给巴辛。巴辛也捏了一下,感觉不多,怕不够用。但是一次次他见识了陈大人这位文官,连一般的武将也比不了。巴辛拿过去,小心地放在自己的文袋里。
陈鲁说:“安排人先把水烧开,等着我老人家来配药。我太困了,想眯一会儿,弄好了叫我,我这里还有一味药,必须得我自己亲自下方。”
走到里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听见一声响,一片火光,刺的陈鲁眼睛发涩,睁了半天才睁开。他醒了,出事了,他赶紧奔出去,看见门前的广场着火了。
火已经救了下来许多,但是到处还是散落的木头,还在燃烧着,士兵们在呼喊着灭火。
陈鲁看见巴辛也在,看没什么大事,打着哈欠回屋了。这时尹吉进来了。陈鲁问:“好好地烧火,怎么满院子烧起来了?”
尹吉笑着说:“伙房正在做饭,巴辛就让士兵们在这个院子架锅煮开水,不知道是哪个丘八在烧火,把什么东西填到了灶里,就炸了,锅倒没事,这火却炸的到处都是,现在没事了,差不多都灭了。”
陈鲁又好气又好笑,这些都是宣慰司的兵,自己不好说什么。正在这时巴辛跑了进来,脸色灰白,向陈鲁一抱拳,说:“请陈大人治罪。”
陈鲁和尹吉一愣,陈鲁说:“这么一点点破事,也值得治罪?治谁的罪?你佥事大人也不是我老人家带的兵。水开了,我们就去配药。”没等他自己说完,感觉外面的气氛有些不对,一片骂声传进来,还夹杂着哭声。
陈鲁突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看了一眼巴辛,赶紧走了出去,尹吉和巴辛也跟了出来。
陈鲁看见有十几个士兵跪在地上,两个总旗官来回走动,手里拿着鞭子,向这些士兵身上招呼,和马城的一幕有些相仿。
巴辛走过来,对着陈鲁躬身一揖,说:“卑职该死,弄丢了解药。”
陈鲁已经猜到了,刚刚这个火就着的蹊跷。尹吉没想到,大吃一惊,大声喝问:“怎么回事?这东西也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银子花,你们拿它做什么?”他看见两个旗总在审讯,以为是让这几个家伙拿去了。
陈鲁说:“各位大人不用着急,你慢慢说一下,是怎么回事?”
巴辛说:“卑职开始背着文袋,看火候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