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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级主任挺爱拖堂的,别的班都下课挺久了,他们班才宣布下课。
天色已经黑尽,漆黑暗沉的浓墨席卷了整个天际,走廊上静悄悄的,纪啾啾踏出教室门的时候,其他班上的同学都已经稀稀拉拉的走光了,隔壁班的最后一个学生按灭了教室的灯,回头看了刚被放出来的高二七班一眼,然后就旋着钥匙,吊儿郎当的走远了。
傅祈没什么东西要拿,样式简里什么也没装,瘪瘪的空荡。
纪啾啾东西带的少,今天刚发下来的书一本都没带回去,就随手收拾了几张今天发下来的试卷,直接卷吧卷吧塞到了校服口袋里。
她今天多要了一套校服,把衣服团起来塞进傅祈包里的时候,塑料袋还刺啦的响。
她来的时候两手空荡荡,“转来华一中”对她来说就像是个紧急突发事件,什么也来不及带,空着手,莫名其妙的就来了。
笔是从傅祈那儿扒拉来的,被她直接捏碎了。
现在的刚笔是用两根不二家棒棒糖,从叶知南那儿换来的。
出校门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路上除了走读生就没什么人了,小姑娘百无聊赖的踢着石子儿,乖乖的跟在傅祈身后,慢慢悠悠的晃荡。
路上挺静谧的,少年身形修长,随意迈开一步,她就得哒哒哒的走好几步,纪啾啾奶白的小爪子依赖性的抓着傅祈的衣角,仰头打了好几个哈欠。
小手揉了揉眼睛。
傅祈脚步微微放缓了些,下颚微微扬了扬,温热微糙的掌心覆上小姑娘细软的手腕,将人往前拽了两步,指尖搭在她毛绒的发顶上,盯着她困倦的神色,低声“困了?”
“唔,”纪啾啾懒洋洋的,鼓了鼓腮帮子,小脑袋瓜自发的在他掌心蹭了蹭,“好困。”
她今天起的过于早了,一大早又掐了个诀,直接把傅祈湿哒哒还在滴水的校服瞬间烘干了,大中午的想睡觉,结果碰上了程旭。
结结实实的给她磕了三个响头的,程旭。
吓得她魂差点就飞了。
纪啾啾困了一天,最困倦的时候就趴在桌上睡了个十分钟课间,然后小手撑着额,眯着眼睛,盯着讲台上的老师,和黑板上的板书,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傅祈,你要拽着我喔。”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一双大眼睛蒙了层淡薄干净的水雾,她两只小爪子牵着傅祈的衣角,撒娇般的晃晃。
“要拽着我喔,撞树可疼可疼的。”
傅祈修长指尖轻轻捏了捏对方软软乎乎的脸腮,音色慵懒,夹着几分含糊的散漫。
“那撞电线杆吧,电线杆不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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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位置离华一附中不算远,慢慢悠悠的带着一个跟小野鬼似的纪啾啾,步子倒出奇的散漫。
他嫌她磨叽,干脆把她整个人都单手抱起来。
依旧是,抱女儿的姿势。
纪啾啾还没过一米六,加上她骨架偏小,整个人瘦瘦弱弱的,便愈发显得小只,傅祈人高腿长,身高将近一米九,宽肩窄腰,抱她丝毫倒不显吃力。
小姑娘安安静静的抱着他的脖子。
小脸蹭蹭少年的脖颈。
时不时软哒哒的哼唧一声。
她本来趴在少年的肩上睡得挺沉的,结果刚走到地下室门口,他那手机铃声就开始愉快的响起来了。
傅祈单手从校服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低头,扫了眼来电显示。
深邃冷凝的眉目一皱,眉间笼罩层阴郁寂冷的薄雾。
少年蓦地烦躁一瞬,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哼,指尖一动,把电话摁掉了。
那边的人锲而不舍。
傅祈把小姑娘放到沙发上去,那边的电话已经打过来好几次了,不管他挂的有多么果断,那边就跟察觉不到他的抗拒似的,大有打到他接为止的架势。
傅祈立在纪啾啾的床边,盯着不断振动的手机屏幕,神色愈发沉了两分。
少年眸光凛冽,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愣了两秒,眉宇紧紧皱着,才抬手,摁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傅祈微微撤了步子,走到地下室外面去。
这才低声开口,压着戾气:“喂。”
那边的环境很安静,人声很高傲,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傅祈,你还打算在外面玩多久?”
对方是傅祈生理上的父亲,估计是做领导做惯了,跟儿子开口说话,都带了高高在上的感觉,他倒是完全听不出他有什么关心的意味,倒是命令的成分居多。
少年沉默了一瞬。
然后嘲讽似的嗤笑一声。
“傅守恒,我从16岁开始,就再也没用过你傅家一分钱,我以为我想和你们断绝来往的意图很明显了,怎么,两年多了,你还以为……我是在玩?”
他的声线很冷,听起来颇有不留情面的决绝。
“胡闹!”
傅守恒受到了忤逆,当下就震怒的喝他!
“断绝来往?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说出这么大不敬的话!你成天不学无术,好不容易考上了华一附中,你看看你的成绩,你看看你什么德行!你离了傅家,还能靠什么活下去!断绝来往?我他妈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
“我他妈也没想做你儿子。”
相比傅守恒的暴躁,傅祈便显得冷静的多,少年扯了扯唇角,心尖有点疼到麻木了。
傅守恒下意识的就又要批判他,但又气到差点口不择言,平复了一下情绪,他冷冷的斥骂,“傅祈,我再跟你说一遍,回来,回傅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