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不明和尚推测出六皇子要找的人是王熙鸾, 暗自心惊。脸上不动声色道:“信息基本够了。要是后院没有、且六爷还想找这出这位仇家、且信得过贫僧,回头多给些细节贫僧帮你查。不是贫僧夸口,找人这种事贫僧比五城兵马司专业得多。”
六皇子大喜:“甚好。找到了重重有赏。”
“阿弥陀佛, 贫僧最喜欢的便是‘赏’这个字。”
和尚奔去后头把林黛玉赵茵娘王熙鸾三人齐喊了出来,沉着脸告诉她们推测。小姑娘们瞬间飙出三种大骂。薛蟠一肚子怒火给惊没了——她们居然这么能骂人?
半晌,王熙鸾忽然说:“我不认识他!”
薛蟠呵呵道:“自然是人家设法让你们偶遇的。”
赵茵娘铺开纸笔,薛蟠描述出六皇子的形容。对着画像瞧了许久, 熙鸾还是想不起何时见过此人。于是林黛玉开始施展她很少使用的技术:易容。将王熙鸾化妆得胖了两圈,眉眼也变了形, 连鼻子都塌了几分,收拾完脸王熙鸾少说老了五六岁。又改梳个显胖的发髻。弄来套胖丫鬟的宽大衣裳, 硬生生将王二姑娘裹成个胖妞。薛蟠仔细编排张问题单子袖着走了。
回到荣禧堂前,明徽郡主正亲自审问一位纨绔。薛蟠让人将六皇子请出来, 二人坐在廊下坐凳楣子上。薛蟠拿着单子问人家问题。王熙鸾提个空茶壶从旁边经过,光明正大溜了六皇子两眼,迅速转头。
六皇子只乍然瞄见了半眼,皱眉道:“荣国府的丫鬟如此没规矩。”薛蟠掩口硬邦邦咳嗽。
待将一整张问卷问完薛蟠才说:“方才那个吊儿郎当的丫鬟并非丫鬟,大抵是后院姑娘们派出来探听消息的。”
“哦?”
“因为她快要出嫁了, 脸皮比深闺女儿厚些。”薛蟠叹气, “是贫僧表妹, 王子腾大人之女。”
六皇子一愣:“不是说王二小姐乃稀世少有的美人么?”
薛蟠假笑道:“凡是没见过的官员家的女儿,皆稀世少有的美人。哎等等, 六爷什么意思?贫僧表妹不好看么?”
六皇子嗤道:“你管那叫好看?”
“怎么不好看?多可爱多富态多有福气。表妹夫家必能财源广进、金玉满堂!”
四皇子鄙夷他两眼, 拿起脚便走。
看过正主, 王熙鸾方想起来。数天前,她母亲不知从哪儿听来了一宗闲话。香山某处有块石头受过仙人点化。待嫁的姑娘正午时分拜过此石,到了婆家万事平顺。遂不管不顾硬逼着女儿拜去。王熙鸾拿亲妈没辙,顶着阴沉沉的天上山拜石。半路上有极窄的一段,她与下山的一辆马车迎面撞上、互不相让。因嫌弃自家奴才舌头不爽利,掀开车帘帮忙,噎得对面的骂手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人家主子不痛快了,钻出马车跟王熙鸾对呛足有两刻钟、惨遭灰飞烟灭式碾压。
王二姑娘恼火道:“被我骂的满地找牙,居然还……他是贱还是怎么的。”
薛蟠默然将方才的问卷答题交给她。王熙鸾从头看罢,指最后道:“这个是怎么回事?我并没有掉什么盘鸾青玉玦。”
薛蟠哂笑道:“忽悠像六皇子那么大的小朋友,常规方法就是算命加信物。他手里肯定有块盘龙青玉玦,跟他从你马车后头捡到的是一对。”
“那如何对付?”
“咦?你想不出法子?茵娘给个示范。”
赵茵娘懒懒的道:“东西他肯定在身上带着,待会儿烦劳位护卫大哥顺手摸出来,拿面团印出模子还回去。然后刻出只一模一样的盘鸾青玉玦,交给一位和萧四虎形容相似的八尺壮汉带在身上。该壮汉跟人闲聊,说这玉玦本是一对儿,某日护着甥女上香山拜石求子、掉了一块。再找个形容跟熙鸾相似的姑娘,穿她那天的衣裳坐在那天的马车中,与六皇子的马错身而过、掀开帘子让他看见脸。这姑娘的身份……外地小商贾之女,已嫁。值钱的衣裳只有那一套,豪华马车跟邻居借的。”
薛蟠与林黛玉同时点头:“就这么办吧。”
王熙鸾抓起茵娘的手摇了摇:“辛苦赵二姐姐安排。”
茵娘哼道:“主意已有了,你自己安排。”
“哎,我都快成苦命小媳妇了,你忍心让我最后的少女时光劳心劳力么?”
“为什么不忍心?”
薛蟠望天:“小王同学,这些词儿你从哪学来的?”
“你平素写的信。”
“切!”薛蟠拿起问卷答题重看。这熟悉的画风,正是早先郝家惯使套路。郝家还有位姑奶奶嫁在西边,这半年来已断掉了外财,也断掉了跟江南青蛇、胡员外等人的联络,她丈夫还得罪了长安节度使云光。“嘶……”
他忽然想起件事。当日十三去长安拐王铁,偷听郝家四姑奶奶跟青羊嬷嬷说话,得知他们推算王铁将来要进京。王子腾常年担任京营节度使。撇除政治因素,京师安全他防护得极当。而小王将军碰巧也是个防守达人。如今王铁已是朝鲜大海盗了,对方少不得另打主意。莫非其终极目的是兵权?
正琢磨着,王熙鸾忽然拍案而起,咬牙道:“我咽不下这口气!”
薛蟠随口道:“哦,只要皇朝存在,强权就存在。记住这口气,将来得了机会还回去。”
“我现、在、憋屈。”
“现在可没办法。你老子能让他当不上太子。可他本来就当不上太子。”
王熙鸾重重坐下,扭头朝窗外,面冷如刀牙关紧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