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往后头查看的长随忽然大叫。护卫们赶过去,只见半堵墙外有座小小孤坟。
护卫皱眉:“何故惊叫。”
一位长随道:“方才我等看见一大二小三只狐狸,穿过坟头飞跑过那边去了。”
几个人同时想起三位“胡”道士和入观后闻到的两次狐臭,并划了朱笔的《酉阳杂俎》。
另一位年岁大些的长随双股战战:“十几年前,殿下随今上在铁网山狩猎,两箭射死过一只怀孕的母狐狸……难不成她丈夫儿子来报仇?”护卫们齐喝“胡说!”
走近孤坟,此处久无人打理,草高近尺。拨开杂草寻到一块小小的石碑,碑上刻着:河南开封府姚某之墓。无生卒年月。饶是护卫武艺高强,亦不免牙根子寒碜:莫非是那写签诗的姚老秀才?
里里外外搜寻个遍,既不见二皇子、也不见道士或其他人。乃留下二人看守,其余众人快马出山。
黄昏时分,护卫首领手持二皇子府令牌,直闯入扬州府衙。知府老爷吓得魂飞魄散。护卫首领劈头先问今儿的日子,师爷说是八月二十三。没错,可知昏迷时并无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因告诉他们二皇子失踪,扬州知府好悬一头栽倒。忙点起上下衙役捕快、操上铁锹铁铲,浩浩荡荡奔赴苍云观。
赶到时天色早已黑透,数十支火把照得四下里洞明如白昼。衙役们在前殿掘地三尺,挖到天明什么也没有。又刨出姚某的棺木,乃薄棺一口、木壁半朽。内里白骨森然,毫无陪葬物。扬州有位老仵作本事不俗,观看此人亡故时约莫五十岁上下。拔出铁钉,查看生锈之迹推测棺木入土当有个一年半左右。
随行的文吏提醒道:“大人,这苍云观乃是去年四月份在城中声名渐起的。”——至今差不多一年半。众人面面相觑,心底生寒。
皇子失踪乃大事。消息传到金陵,应天府尹孙谦和锦衣卫千户毕得闲都急赴扬州。
府衙从民间搜罗了二十几张姚老秀才写的签诗。孙谦一看,眼珠子险些从眼眶里掉出来!惊呼:“此人现在何处!”
扬州知府道:“已死了约莫一年半。”
孙谦跌足:“这是姚经堂姚大人的字迹!”
知府一愣:“姚经堂何许人也?”
毕得闲惊得好悬丢了手中茶盏:“孙大人认得他的字迹?”
孙谦点头:“他是我前科的探花,我比他迟一科做庶吉士,曾经同僚。”又翻出众人口述的姚老秀才画像,沧然轻声道,“虽老了许多,大抵是他。”
二人互视,心中皆五味杂陈。
扬州知府还茫然不解。旁边的师爷已急出满头大汗,拉了他一把,附耳低声道:“姚大人是义忠亲王老千岁心腹要员,不知如何从京城逃出,位于钦犯前列。”
知府老爷呆若木鸡、心乱如麻。半晌亦低声道:“如此说来,竟是姚大人与三只狐狸精联手绑架了二皇子?”
“那个晚生就不得而知了。”
说着,师爷不由自主翻看起了案头厚厚一叠文书,正是二皇子跟前众人所述当日情形。馄饨铺子里的几位都不是常客,都没找到。可秦人旧冢、罪官钦犯之说,总觉得暗暗合了什么意思。
这几天他们喊了不少去过苍云观的书生前往查看,多位认出姚某埋坟处正是姚老秀才所居小屋。
并前儿有个小和尚偷偷来报,寄住于他们庙中的一位书生仿佛与狐妖有染。那庙位于姑苏城北门外,不大且偏僻。衙门抓了书生审问,他起先还不想认,被师爷几句话诈出实情——该狐狸精已经同他好了将近两年,年轻貌美、就是脾气不大好。
一夜之间,又有几处狐妖传闻入耳。扬州这地界,从没闹狐狸闹得如此厉害。
殊不知,二皇子失踪的苍云观和护卫随从醒来的苍云观,不是同一座建筑。
穹窿山本来道路不好走,去苍云观的道路因有指路木牌和桂花树、且弯曲盘绕,来求签的又都是书生,他们自然懒得记道路。二皇子等人初次入山。护卫虽记性颇好,因去时轻松、回时焦急,也没大留意。其实半路上已经走了岔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去年三月,张子非跟觉海商议,若要给仇人挖陷坑、可以挖在苏州。因为扬州有明徽郡主、赵家也是扬州人,金陵有不明和尚和忠顺王府,松江作为工业基地更是不能动。二皇子打猎时射死怀孕母狐狸之事,乃是郡主跟前那老仆说的。薛蟠想起郝家大姑娘就在苏州,假冒狐妖之名跟一位庙里的读书人借种。简直各种契合。
薛家手下行动力强。择出苍云观来,沿岔路寻好地方、迅速一比一复制建筑。地底下挖好陷坑、装上机关。真苍云观中有几株桂树,他们便多移植些过去,形成环绕之态。又挑树形相似的植入假苍云观,并多种些上山以混耳目。再告诉姚大夫,准备帮他弄个假死,托他写下许多签诗。签诗目标客户群是年轻儒生,哪里认得他的字迹?挑出位形容与姚大夫相似之人,稍微化妆,扮作姚老秀才住进假苍云观。一年多混得风生水起。
时不时假冒男狐狸女狐狸老狐狸小狐狸在扬州各处弄出点儿小事端,都容易得紧。上个月,有位大婶假冒落魄的狐狸精跟一位秀才娘子讨饭吃,还特意满脸不屑道:“穹窿山上那几位都是外地来的,满口北狄土语,俗不可耐。”晚上丈夫回家,听了娘子所言,当即猜测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