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叔趁着黄昏暮雪, 悄然来梨香院向小和尚问计、对付老圣人安置在圣人跟前的黑心王太监。薛蟠直接找宗教借口拒了。李叔含泪道:“他不死,日后还不定死多少无辜百姓。惩恶即扬善, 此乃大功德啊。佛祖若知道, 必然褒奖师父。”
薛蟠诵佛道:“不可不可。我佛慈悲。”
李叔急道:“难不成就让他依然这般遮天蔽日的?”
“要么这样。”薛蟠思忖半日道,“恳请太上皇再派一位心腹, 与这位王公公一道做事,替王公公把关。横竖都是太上皇的人,他老人家总没什么好不高兴的。两个人少不得自己斗起来, 圣人可坐收渔翁之利。”李叔一怔, 若有所思。薛蟠语重心长道,“李公公,真的, 很多问题都可以避开杀戮解决。阿弥陀佛——”
良久, 李叔抬目看着薛蟠, 点点头嘴角含笑道:“圣人并没想背着太上皇杀生。”薛蟠愣了。李叔哈哈大笑, 负手而去。
所以说……方才是试探?有什么好试探的?几个人商议过后, 张子非忙溜去找元春, 探询司礼监掌印太监是不是叫王全忠。元春立时答道:“正是。王公公乃老圣人留下的。”
后遂无事,大伙儿平安过年。荣国府奢靡如故, 贾母与贾政自信满满,独王夫人真的病了。贾琏也不知哪来的本事,与元春联手哄得贾母等人都相信诸事皆是贾赦的主意, 他们兄妹俩还相亲相爱如小时候一般。凤姐自是不必提, 贾母跟前本少不得她。贾赦横竖不大往贾母跟前去, 贾政亦不愿意见他。这个年,荣国府过得安静诡异说不出哪里不对。
宝玉本来住在贾母跟前,故丝毫没觉得异样。林黛玉赵茵娘知道年后外头的大人就该商议着回江南了,略有些舍不得姐妹们。宝玉与她们日日在一处玩儿,也有了感情。
到了大年初四,元春陪着郭氏与王熙凤出门赴宴。郭氏悄然告诉王熙凤,方才酒宴上郝家二太太跟她打听元春。王熙凤连自家院子都没进,直奔梨香院告诉众人。薛蟠闻讯瞬间石化,小朱哈哈大笑。
王熙凤忙推了推薛蟠:“薛表哥,郝家还有一位四爷没娶媳妇呢。”
薛蟠摆手道:“二奶奶且给我点时间。冲击太大了缓不过来。”乃仰面低喊,“苍天啊,大地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小朱幸灾乐祸道:“且不说阿玉能不能回苏州,你能不能回都两说。”
王熙凤忙问:“怎么了?”
小朱道:“怕是圣人瞧上了他,想留他在京城做事。”
王熙凤大喜:“当真?”
薛蟠赶紧摇头:“万万不可。至少现在我绝不能呆京城。凤儿,”他向王熙凤急道,“你这就去将此事告诉姨妈,让琏二哥哥立时去告诉姨父。他俩必会以最快速度实名拒绝。”
王熙凤迟疑道:“那日……你不是说郝家本事不俗么?”
“二奶奶,事儿明摆着,郝家不是寻常人家。”薛蟠叹道,“元妹妹若嫁进去,犹如才出虎穴又入狼窟。几个姑娘能有运气从皇宫里逃出来?让她安安生生过日子吧,别搅和进军国大事里头去。”
王熙凤恍然,微微点头含笑道:“你这个表哥倒是真疼她。”
“不然我跟姨父有什么区别。我宁可她嫁个琏二哥哥这样俊俏天真有前途的寻常士子。”
王熙凤立时笑嗔道:“你二哥哥连官印都没摸着,还提什么前途。”
小朱在旁哼道:“郝家有意提亲,可知琏二爷的前途已摆在圣人案头。”王熙凤愈发笑得春花灿烂。薛蟠遂叮嘱她将此事告诉元春,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凤姐赶忙依言见王夫人去了。不出所料,王夫人非但径直回绝,还说了些不大好听的。贾政自然也是回绝,说得比王夫人好听些,亦不留余地。次日王熙凤赶回娘家见她母亲。没过两日,郭氏再见到郝二太太,将贾政两口子的意思好言相告。从头到尾,贾母半点不知。此为后话。
因贾兰这两日身上不自在,李纨打发人请太医,小朱趁势混在里头溜去太医院见了一回徽姨。回来告诉薛蟠:“李叔没说假话。徽姨回娘家时套了套忠顺王爷,藏匿都察院折子的就是王全忠。”
薛蟠瞥着他:“然后?你跟徽姨说了别的没有?”
小朱洋洋得意:“还是你这蠢和尚盘算得明白。起初听说那二房是细作,徽姨还心疼呢。待她听罢‘帮女探子找个姘头’那一套便觉有理了。”
薛蟠也得意道:“我早就说过,娶二房这种事没有什么迫不得已,只有不尽力而为。得了举国最美的女人还不知足,不给他搅黄了枉为男人!”二人互视奸笑。
小朱遂问他:“你打听王全忠作甚。”
薛蟠抱起胳膊道:“我时常说要走绿林路,你们是不是都不信?”
小朱翻翻眼皮子:“少绕弯子。”
“大老远的来京城,总不能到此一游。”薛蟠伸出两根手指头:“有两个人要杀了再走。王全忠和兵部那个姓魏的。”他肃然道,“我很少觉得什么人不该活在世上。然而这两位,我觉得他们不该活在世上。”
“我赞成。只怕还有缘故。”
“其实许多事都因为过年被暂时堵住,元宵节后少不得大乱一通。王全忠一死,老圣人想不怀疑圣人都难。他们一个忙着收拾儿子、一个自身难保,就不得空来骚扰贫僧了。”二人互视假笑。
到了初九日,景田候府下帖子请宁荣二府并薛蟠同去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