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一夜之间出了两桩命案, 且都是大案子。
县令上午身子不适没去衙门,下午过半才去的。因累积下了些公务, 当晚他便加班了。二更天左右开始往茅房跑,半个时辰跑好几次。最后一次师爷见等了太久他也没回来,担心大人晕倒, 便派个小厮去找。不曾想县令竟然倒在茅房门口气绝身亡!
衙门登时闹腾起来,喊来一大群捕头衙役文吏。县令没有饮酒,口鼻中却全都是酒气。仵作查验尸身,发觉大人竟然是溺死的。推测有人将他的脑袋压入酒缸。而县衙压根没有酒缸。
天色将明时, 义忠亲王的乳母老太太正在床帐内安睡,守夜的丫鬟托着下巴打瞌睡。外间忽传来一声响动, 丫鬟蓦然惊醒,轻声问:“是谁?”凝神听了半日, 没人答应。她正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是一声响动。丫鬟遂举起支蜡烛出去查看,惊醒了外间值夜的媳妇子。
二人回到里屋查看老太太,惊得尖叫两声砸了蜡烛。老太太脸上盖着个枕头。小心翼翼掀开枕头, 人已气绝身亡。
薛蟠闻报直龇牙:徽姨比贫僧狠厉,这下再也不用担心小朱跟镇江扯上瓜葛了。计划赶不上变化。幸而觉海手边的事儿还挺多,得处置两天, 尚未启程。
吴逊头大如斗,领了一大群人过去查案。林海听说镇江县令买凶杀弟后便不再嗟叹惋惜。
司徒暄自然跑来薛家商议。薛蟠低声道:“县令贫僧不知道。那乳母嬷嬷阳寿将尽, 没事谁愿意造这个孽?九成是义忠亲王家那个外室子或他母亲做的。”
司徒暄一愣:“他还有外室子?”
“咦?你不知道?”
“不知道。师父从何处得知?”
“忠顺王爷闲聊时说的。”
司徒暄有些无语。
薛蟠遂将早几个月张子非忽悠韩先生、唐姑娘的那套说辞讲了一遍。设定皇孙离京年龄为不到三岁、母亲陈氏十九岁。当然, 较之锦囊中的纸条又丰富了些细节, 连陈氏的爹妈和弟弟都给安排上了。
半晌司徒暄道:“师父为何疑他?”
“义忠亲王余部里头说不定真有人想来探望乳母嬷嬷。”薛蟠道,“陈夫人压根儿没进过太子府,焉能敬重她?小主子幼年丧父且堪堪年少。对比起手下,当然更愿意听母亲的话。”
司徒暄点头:“是这个理儿。”
正说着,外头来报,法海寺李太太求见。二人面面相觑。司徒暄道:“我避一避?”
薛蟠道:“没必要。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来贫僧这儿打听新闻不奇怪。”遂命有请。
不多时人进来了,薛蟠与司徒暄站起身行礼,请她上坐。
婉太嫔一瞧,案头剥了不少松子壳,他俩眼中全是八卦之光,随口问道:“说什么呢?”
司徒暄道:“猜我二伯家的外室子会是个什么样的小子。”
婉太嫔大惊:“你们竟知道他?”
司徒暄干脆把方才薛蟠所言重复一遍,最末道:“律王叔闲聊时说的。他老人家也太散漫了。”
薛蟠望天。得,听起来像是忠顺王爷跟他扯八卦似的。司徒暄当然是故意的,显得自己跟律王叔很熟,也有把握薛蟠不会拆穿。薛蟠当然不会拆穿!故事由他口里说出来直接从谎言洗成了真实。
婉太嫔大惊失色,随即面沉似水。确实……太散漫了。“你二人觉得,镇江之事是他所为?”
薛蟠道:“贫僧觉得是。免得有些人老惦记死了十几年的老主子,甚至行动拿老主子来压小主子。小主子能不烦么?杀鸡儆猴。”
婉太嫔深吸了口气。她正是“误以为幕僚之子是李美人所生皇孙”者之一,且找过那孩子。耗费这么多心力,合着找错了人。她丝毫没有怀疑真伪,忠顺王爷怎么可能跟司徒暄扯这种谎。“镇江县令又是怎么回事?”
薛蟠耸肩:“暄三爷说,镇江埋伏了端王府不少人手;庆王世子也刚从镇江赶来。大伙儿都在乳母嬷嬷家守株待兔,想诱捕义忠亲王余党、好谋夺藏宝图。县令一死,少不得惊动些人手溜到衙门去查看情形,乳母嬷嬷跟前的虾兵蟹将自然就少了。他们可还是钦犯呢。”
这话太顺理成章,婉太嫔想不信都找不出第二种解释。许久问道:“那个盐商?”
薛蟠连连摇头:“昨儿贫僧陪着林大人和赵先生白白商议了个把时辰。盐商是举国水最深的商种,光凭一鳞半爪……”他两手一摊。
婉太嫔和司徒暄同时沉思,很久以后什么也没想出来。薛蟠一个人剥出一大堆松子壳。
刚送走两位贵人,转回身法静师叔忽然“阿弥陀佛”的冒出来。薛蟠吓了一跳:“您老能不能有点儿响动?”随即皱眉,“欧阳同学怎么了?”
“有人打听他。”
“谁。”
“锦衣卫。”
薛蟠惊得牙齿发凉。
“莫急,事儿已糊弄过去了。”
原来,前两天有些闲汉在金陵城郊四处打听可有人买了小块的地种菜。觉海和尚已知道欧阳施主与自家师门有瓜葛,对这个极其警觉。当即打发机敏人套了套闲汉的话,得知他们是被一人雇佣的,缘故人家没说。雇主是个纨绔,把爹妈都气死了,欢天喜地的花钱。有个相好乃会鸯阁的粉头,纨绔对她死心塌地言听计从。
会鸯阁是锦衣卫暗桩,其老鸨子属内部监察那块,连毕得闲都被她暗中监视。法静觉海两个和尚一商量,推测锦衣卫有人埋在庆王世子身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