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点头:“这也罢了。”喊人进来赏她二两银子。
司棋接了钱谢过老爷,微笑着回去。旁人并未瞧出什么端倪。
贾迎春得了信,从头看罢,也大冷天的直冒汗:“阿弥陀佛!好险。”
司棋忙问:“姑娘,如何好险?”
迎春阖了信道:“别问、别说。去请三姑娘来。”
司棋一听,这父女俩果然是亲的,都只有四个字。再不敢问,立时出去了。
不一会子探春过来,也看了书信,也出了身冷汗。乃命司棋把脚炉盖儿掀开,将信丢于碳火上烧了个干净。又低声道:“只是那些书,我那儿没有。”
迎春道:“四妹妹处有。跟她借来。”
“……小小年纪倒看那种书。”
探春遂亲往惜春处,说自己忽然对相面起了兴趣。听说四妹妹这儿有陈抟老祖的《心相篇》,想借来看看。惜春好笑道:“三姐姐素日只说我不读正经书,原来你自己也想看。”便亲自找出来给她。探春谢过,拿着书走了。
当天下午,孙绍祖又来荣国府拜访。可巧看见府门口停辆朱轮华盖车,心想莫非是哪位女眷要出门,便张望了几眼。只见车上下来一位标致伶俐的丫鬟,飞也似的跑进府去。
等了半日,丫鬟又出来回到车上。马车遂走了。
过了会子,贾赦的长随出来。孙绍祖满心以为人家是迎自己进书房的,谁知这位竟吩咐从今往后再不许放他进府!转身就走。孙绍祖茫然不知缘故,追上去想问,却被人甩开了。
那头迎春因见园中的梅花开得好,便领着丫鬟掐了小半篮子做梅花饼。她素日不擅这个,饼儿做出来多半不怎么好看。偏她做得多、自家吃不了。遂勉强挑了两盒尖儿,预备给信圆师父送去。再挑出四盒略强些的来,装好预备分别送给史湘云和王熙鸾。其余惨不忍睹的自家姐妹吃。幸而她这东西模样虽不大好,味道调得不错。
三个送点心的正是贾迎春心腹丫鬟。临走前,她将三人召到跟前,仔仔细细吩咐了许久。三人皆惊愕。司棋心知肚明,必与上午大老爷给的那封信有瓜葛。忙率先说:“姑娘放心,我必能办得稳妥。”其余两位互视几眼,齐声说“我们也必然办妥。”迎春点头让她们走了。
信圆前些日子收到元春的书信,知道她不赞成迎春和自家四弟的婚事,有些感慨。偏贾家又送来这个。信圆尝了一块,虽比不上正经点心师傅,倒也过得去。随口问她们家姑娘如何。
来静慈庵送点心的正是司棋,她忙依着主子的话说了。“我们三姑娘心念一动,忽然想学相面。跟四姑娘借了本陈抟老祖的相面书去瞧,见人就相。方才她出门时,可巧撞见有个客人来访。她拉开点子车帘,可巧那客人也扭头看马车。她就给人把面相上了。”
信圆有些好笑:“那人面相如何?”
“大凶大恶!”司棋道,“三姑娘忙打发侍书告诉大老爷。我们大老爷倒真信得过她,当场把那个客人轰走了。”
信圆愕然。她认识探春,也知道贾赦。此事全然不合他们伯侄俩的性子。再加上司棋这丫头素日并不多嘴……信圆随即了然。这是迎春故意让她说给自己听、甚至说给自己身边那几个细作听的。那客人定然有极大的不妥。
——好像被贾迎春给利用了一把。
乃似笑非笑的看了司棋半日,看得司棋浑身不自在。又吃了口茶道:“相面之事贫尼也颇为好奇,改明儿让你们三姑娘给贫尼也相一个。”
司棋小脸儿顿时变了颜色。半晌,低声道:“师父,奴才告诉您、您老可别说给人知道。”
“你说。”
司棋瘪嘴:“那个客人给我们大老爷送了不少礼。”
“嗯。”
“大老爷发现其中两件是赃物。”
信圆微微侧头。
“他怕来日出事受牵连、又舍不得把东西交出去,便想了这么个法子。”
信圆啼笑皆非:“倒像是你们大老爷干得出来的事。”
“三姑娘不在马车里,跑下来的那个丫鬟也不是侍书。”
信圆哼了一声:“做戏做全套,合着贾赦的才干全都放在这些上了。”
“不过三姑娘真的跟四姑娘借了陈抟老祖的书。因为……大老爷没告诉姑娘们他不预备把赃物还回去。姑娘们都以为他会还,才帮他遮掩。”
“也罢。”收礼收到赃物本来没什么稀罕。“你回去跟迎春说我都知道了。”
“是……姑娘也没指望瞒得过师父。”
信圆一叹:“她也学刁滑了。贾元春可有消息?”
司棋忙说:“大姑奶奶前几天来了书信,说等转过年去想让姑娘们回金陵祭祖,顺带上扬州玩些时日。”
信圆挑眉:“转过年?”
“是。”
“转过年她公爹就该娶媳妇了吧。”
司棋垂头垂手不则一声。
信圆斟酌片刻,忽然笑道:“转过年四皇子妃也该进府了。”乃打发司棋走了。
司棋回到府中,那两位也已回来。史湘云听罢探春相面的故事径直相信,还说笑了几句。王熙鸾表示这借口寻得未免太扯,傻子都不信。绣橘遂也低声跟她解释了赃物。王熙鸾这才点头:“果然有鬼儿。”迎春赏了她们三个每人二两银子。
司棋抿嘴道:“姑娘,我该得四两。往常竟没觉得信圆师父那么大气势!马车离开静慈庵半里地我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