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含笑道:“周先生可知道我是何人?”
“不知。我猜老爷子本以为会见到皇孙的手下。我们可以设法传话让他们派人来。嗯……大概得几天功夫。”
老者拱手:“烦劳周先生。”
“我提醒一声。”薛蟠正色道,“杜家应该是不会放过顾四的。郝家……不好说,因为郝氏喜欢他。”
老者沉思片刻道:“杜老大人乃正人君子,不会无凭无据害人。”
“然而妙容道长不是正人君子。”
老者哑然。
“顺便说一句,田敬庵老爷子已知其所为不与皇孙相干,所以不会再帮他了。”
老者又皱起眉头。“皇孙欲如何处置他。”
薛蟠假笑道:“他弄出一个泉州樊家之时,皇孙希望他有多远滚多远,自生自灭。现在大概没精神去考虑他。”
老者无奈,又道:“陶远威调来江南的缘由,皇孙可知道?”
“早已知道,也早有安排。”
老者失声喊:“他知道?”
薛蟠满面无辜道:“连我们王爷都是他告诉的。”
老者倒吸一口凉气,脸色蓦然变得极难看。半晌拱手道:“老夫欲求见皇孙,烦劳尊驾引荐。”薛蟠点头答应。沉吟片刻他叹道,“顾四有才。”
薛蟠想了想,肃然正坐,道:“看得出老爷子对顾四与众不同,晚辈多说几句话。与皇孙而言,顾四绝对不能用。因为顾四有个习惯,这习惯一辈子都改不了。就是他记不住自己是钦犯。从想娶杜小姐开始,他已碰了多少回钉子?他总以为自己运气不好、万一运气好就能娶着。殊不知,他娶不着杜小姐的原因是身份太低。如果皇孙用了顾四,还得派个人盯着他、防止他惹是生非。”
老者不解道:“若非贾大小姐插手,不就娶了么?”
薛蟠望天。“大佬!妙容道长最好的闺蜜是她堂姐北静王妃。北静王爷手握兵权,对王妃言听计从。只要王妃一句话,北静王爷能在迎亲的路上将新郎官当街格杀。事后随口说不好意思杀错人了,赔二百两银子了事。谁还能将他如何?甚至用不着装模作样把狗腿子揍一顿。顾四若还是顾候的侄子,北静王爷肯定不敢这么做。重复一遍。他娶不着杜小姐的原因是身份太低,杜小姐八竿子打的着的亲戚要杀他就能杀、不用担心什么律法。他早已是个下等人了,心里还把自己当上等人。尊卑有别,奴才觊觎大小姐是杖毙的啊!”
老者瞠目结舌,直接当机。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者回神。薛蟠不给他时间想明白,接着忽悠。“他趁郝氏落难相救,本来是没错的。可他居然让人家做二房!完全没有要跟郝家合作的诚意,人家怎么可能帮他。至于韩家,若非把他当种马使,早弄死他了。哪怕他勾搭一万个青楼粉头也无碍,奈何他每每勾搭有家族有身份的姑娘。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老者长叹,摇头不语。许久才说:“周先生所言实出乎老夫预料。险些劫镖之事,老夫向忠顺王爷赔个不是。”
薛蟠口称“无碍”。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出言告辞。老者命两名大汉相送。
才刚跨过门槛,忽听“当”的一声。薛蟠眨眨眼。方才两把钢刀忽然从两边直砍下。十三左手拎着薛蟠的衣领子往后扯了一下,右手持匕首随意划拉,钢刀对撞。薛蟠咧嘴道:“开个玩笑、试试二位先生的胆量,对吧。”
送他们的大汉亦咧嘴而笑。“对。”
薛蟠侧头打量了大汉半晌,忽然打了个响指,大步流星走了。十三悠哉悠哉在后头跟着。
二人径直回到忠顺王府。十三先回说外头有人一路跟踪。忠顺王爷表示不用搭理,问谈得如何。十三道:“这小和尚压根没谈。”
薛蟠得意道:“贫僧已严重破坏了这老头的自信,足够让顾四自我怀疑,大大降低了他们的谈判砝码。过几日派个人过去随便谈。”乃诉说经过。
听罢徽姨好笑道:“说得跟真的似的。”
薛蟠道:“方才送我们出来的那个汉子九成是海盗。”
十三道:“这个我倒没看出来。”
“常年跑海之人日晒海风吹,脸色黑紫,与步兵不同。他手上有两道伤疤、一新一旧,可知一直没有停止拼杀。山东水师近年无征战。手腕上套了串小海螺串子藏在衣袖里。也不知是情人给的、还是女儿给的。”
小朱点头:“有理。当年顾四能从海上逃命,大抵便是他们之功劳。”乃轻叩几下桌案,“旁的也罢了。我只怕那老头厚着脸皮要保顾四。”
薛蟠哂笑道:“杜萱的母亲会放过他?想都不用想。”
小朱道:“就是跟你商量这个。若能禁锢住顾四、换这老头的海盗为己用,倒是笔划算生意。”
薛蟠皱眉:“那位杀伤力太大,视人命如草芥。”
“不都说了禁锢住他?”
“呵呵,你能拦着他不作妖?”
“我能。”小朱正色道,“依我看,毕千户的主意极好。让他中个三甲、丢去鸟不下蛋处当一辈子七品知县。但凡没了太子的人手钱财,他还能作甚?比宰了他更憋屈。”
薛蟠望天。因古人和后世人某些思想差异没法子沟通,他并没说想杀顾芝隽的缘故——前些日子的诅咒杀人案,顾四白白害死了若干条人命。不论赌手还是牢头,个个人在中年、有家有口。不杀元凶对不起这些人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