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少东家纷纷离开金陵赶回京城, 快马道上烟尘一片。司徒暄果然呆着没动,夏婆婆也暂留金陵。熊猫会众人皆松了口气:这满城的神仙,弄得人不由自主绷紧了弦儿。太子是最后一个走的,薛蟠还假惺惺穿着大红袈裟远远立在城门口送他。
回到天上人间一看, 个个都在,连平素守在薛府的法静师叔竟也来了。再看小几旁立着薛蝌,正兴致勃勃琢磨九转乾坤球。
薛蟠把脸一沉:“薛小蝌同学, 你仔细些, 那个很贵的。”
薛蝌扭头道:“不是说这是假货?”
“假货并非不值钱。许多假货造价昂贵, 不过是不值卖价罢了。”薛蟠走进屋中, “你小子怎么溜来了?”
薛蝌将乾坤球倒过来琢磨:“这玩意究竟怎么封口的?”
薛蟠瞪他,他没看见。法静便替他说:“昨儿晚上,阿蝌他母亲做了个梦。梦见天上掉下许多果子来,有红的有绿的有黄的还有紫的。她看见一个红扑扑极可爱的小果子伸手去捡, 那果子竟咬了她一口。她吓得赶忙撒手。谁知果子非但丢不掉,又咬了她一口。还是阿蝌从树上跳下来,帮二太太拔下果子。不曾想果子竟引着阿蝌朝外走……”
薛蟠合十打断道:“阿弥陀佛亲爱的师叔, 您老能直接说她老人家梦醒之后的事儿么?”
法静道:“然后她就醒了。”屋中安静片刻,大伙儿觉得好笑又不好意思笑。法静见他师侄没反应, 乃接着说, “薛二太太大早上喊阿蝌去栖霞寺替母亲烧香, 顺带替他自己烧香。贫僧也有日子没过去了, 颇为想念各位师叔师兄师侄, 便与阿蝌同去。进庙后贫僧上僧寮寻方丈师父和各位师父讲经说法, 阿蝌自己玩儿。玩儿到方才才回来,路上他说想来找你,贫僧少不得也陪着他来了。阿弥陀佛。”
薛蟠扭头看他弟。薛蝌这才放下乾坤球道:“大和尚,我在栖霞寺遇上了迪布瓦先生。你请他给小卢哥哥补课?”
薛蟠神情呆滞转向卢慧安:“他说的这个小卢哥哥是指你们家二愣子不是?”
卢慧安忙问:“小卢哥哥怎么了?”
薛蝌不满道:“小卢哥哥哪里愣了,最灵活变通不过。”这回连卢慧安、张子非、法静几个也神情呆滞了。便听薛蝌接着笑说,“早几年大和尚气得姚大夫要揍他的那句话,我方才偶然说与小卢哥哥听,他竟连说有理。”
“哪句?”
“岁寒三友未必非得是松竹梅,也可以是生姜、陈皮、花椒!”
满座寂然。半晌,哄堂大笑。
薛蟠拍手:“薛小蝌你说的对!你小卢哥哥非但不愣,还能灵活变通!”又无差别扫视众人一眼,“各位,打破约定俗成的天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卢慧安眉头拧成两个结,愁道:“不遵守约定俗成,与人交往必然艰难。他又不是东家,闭着眼睛也能把马屁拍上天。”
“这容易。”薛蟠道,“将那些与人交往的语言动作表情、遇到什么情况怎么应付,悉数编成教程对他进行培训,就跟计算机程序……额,就跟咱们楼子里对付客户的培训一样。其实收集起来也没几种。卢大掌柜,他小卢哥哥简直是纯天然型的知世故而不世故,连修炼过程都省了。”
卢慧安怔了半日,哭笑不得:“东家这算好话么?”
薛蟠正色道:“单从这件事上慧安你比令兄不上。你不如他逻辑。不过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没法子从他的角度理解也正常。”乃招手道,“薛小蝌同学,你看小卢哥哥很顺眼是么?”
“是啊——”
“得空你们多往来。贫僧有种预感,你们是同类。”
薛蝌拍手道:“我也觉得!我与小卢哥哥极投缘。纵然见解不同,却能理解彼此的意思和角度!”
“是吧。贫僧的预感真准。”薛蟠看了眼法静,“法静师叔虽然话痨,也是你们同类。哎呀,贫僧还以为法静师叔是个奇葩,原来同类这么多。”
法静合十道:“这屋子里还有比师侄你更奇葩的么?你才是金陵第一奇葩。各位,你们可知道他头一日到我们庙里……”
薛蟠忙打断他:“哎呀师叔,您老若只说第一句,不说后面那些话,效果爆表。”法静闭嘴了。
卢慧安想了半日,依然摇头:“东家自己也说了,他身上背着家族责任。”
薛蟠踌躇良久,又慢慢扫了大伙儿一眼,最末方凝视卢慧安肃然道:“有个念头,很早以前贫僧就有。但我知道你的身世和执着,一直没敢开口。”
卢慧安沉默片刻:“我总觉得你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是好话,但你肯定不爱听。”薛蟠看了看法静和薛蟠,“他们俩位和小卢哥哥这种脑子,必能听出是好话。”又看了眼张子非,“张女侠应该也能。”再看忠顺王爷,“明二舅也能。”
卢慧安定定的说:“是不是想让我哥哥干脆让出嫡长孙之位。”
薛蟠道:“嫡长孙是顶金冠吗?”卢慧安默然。
陶瑛忽然说:“虽不是金冠,却也与生俱来、重任在肩。”乃看了眼他义父。
忠顺皱眉:“不喜欢就不要嘛。”陶瑛撇嘴。
薛蟠微微得意:“贫僧说了明二舅属于能理解的那群。”乃问道,“朱爷,你觉得薛家大宅子里,最好看的一个物件是什么?”
小朱想了想:“大太太屋里的那个半臂高的小五针松盆景。”
“我娘平素不大留心盆景,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