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季风吹起时, 无数远洋船会乘着季风自南洋回返,向着番禺、泉州乃至更远的江南一路前行。因而这时的海上, 也是海盗最多的时节, 他们成群结队纵横海上,只盼能劫下一只肥羊。这种时候, 就算是强横的私盐贩子也不免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的运盐船被人抢了,然则伏波乘坐的这一艘船不太一样, 只是一个赤旗帮的令牌,就让不少贼人退避三舍,连那些肆意妄为的疍民也都网开了一面。
面对如此情形, 方天喜都忍不住啧啧称奇:“谁能想到只是造个船,就能让疍民听话。只是用这法子, 你就不怕他们学了造船的手段, 反手卖给旁人吗?”
方天喜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手段, 才打探出赤旗帮笼络人心的法子,如此剑走偏锋,着实让人赞叹, 可是其中的隐患也不算小。毕竟手艺只要学到了,那就是自己的, 赤旗帮如今虽有些的势力, 却也不能让所有疍民的船场为自己所用。这要是别人雇了疍民造船, 岂不是平白给自己增加对手?
伏波却道:“若是不多找些人来群策群力, 赤旗帮恐怕永远都没法自建船厂, 一个船帮修船造船都要靠别人,恐怕也不妥吧?比起这个,让旁人学去点本事反倒是微末了,会找疍民造船的又能是什么大势力,我养的兵可不是摆设。”
一个船帮需要造船吗?方天喜可不觉得。据他所知,别说是船帮了,就是大海商都不会琢磨造船的事情,跟船场订不就行了?自己试着造,不但费时费力,还可能血本无归,毕竟让一艘船安安稳稳在海上漂,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学来的本事。
那为什么还要建自己的船场?有时方天喜都怀疑这位邱小姐是不是看过什么杂书,对建工坊有种古怪的执着,这要是成了还好,要是没成,她真能承担这里面的损失吗?
见他面上神情,伏波突然笑道:“说起来,先生游历四方,可认识些精通奇技淫巧之人?譬如数算,绘画,堪舆,工造……我这边可是急缺人才,愿重金相聘。”
方天喜面色更古怪了,瞥了伏波一眼:“我可是蓑衣帮的……”
“是是。”伏波不等他说完便道,“先生自然是蓑衣帮的人,但是这些人蓑衣帮就未必会要了吧?与其荒废一生,科举不第,何不来南海试试运气?”
你挖人墙角的心思倒是一刻也不歇,然而想了想,方天喜还是道:“等走完这一遭,我可帮你问问。”
他是个谋士,认识的人里自然五花八门干什么的都有,否则也没法撑起自身的杂学。这些人里虽说有些凭着本事过的不差,但是也有屡试不第,连谋生都难的。虽说赤旗帮现在还不算安全,但是这位邱小姐显然不是池中之物,来这边混口饭吃倒也不是不行。
当然,如今的最重要的,还是眼前的谋算。
因是顺风,只花了几天,运盐船就到了潮州,自海门入了鄞江。
从大海进入内河,船就多了起来,毕竟此处紧邻番禺和泉州,向来是一条交通要道,又有两座大盐场比邻,更是挤满了运盐的船只。因而赤旗帮这两条船藏在其中,不显山不露水,倒是颇为安稳。
不过内河毕竟跟海上不同,不止是行船的方式,更要打点一道道关卡,应对那些贪婪无度的官吏。好在这伏波带了几个赵家的老手,都是运惯了私盐的,这点小事自然难不倒他们。顺着鄞江慢悠悠行了几天,两艘船穿过了松门盐场,向目的地汀州行去。
不过此刻,船上的旗帜早就变了,收起了钱家的旗号,挂上了一面江字旗。这就是方天喜准备的第二套皮了,乃是棉城一家小盐商的旗号,等到了汀州,就能借此名义进入城中,伺机跟蓑衣帮的人接头。
而行船如此慢,也是为了能探听消息。虽说早就约定好了时间,但是大军出动,变数向来不少,蓑衣帮又是乱军匪帮,就算是孙元让这样的人来统领,也做不到万无一失。
果不其然,一路是听到了些蓑衣帮的消息,但是乱兵尚未进入江东,因而河道上极为安稳,根本瞧不见乱象。
“蓑衣帮不会爽约吧?”面对这样的情形,伏波不免多问一句。
方天喜呵呵一笑:“老夫的安排,怕是没几个人能猜到。既然已经快到江东了,那打过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其实攻打江东,对于蓑衣帮而言有点不划算。这地方富庶是不假,但也豪强林立,遍地世家,不说那些私人聚居,兵强马壮的庄园坞堡,就连府县的城墙都比别处高上三分。这可就不是肥羊了,而是会咬人的狼,没点胆量,没点手段,哪家反贼敢往这边流窜?
而方天喜利用的就是这种心态,毕竟这次作战的重点并非前线,而是后方的种种安排,因而能不能打赢根本不重要,只要能使孙元让再立新功,成为蓑衣帮里真正能带兵,能领军的头目就行。
然而话虽如此,有些却也得说到前面,顿了顿,方天喜道:“不过他们若是来的晚了,可能就要麻烦帮主在汀州多呆几天了。”
对赤旗帮而言,汀州也是不折不扣的龙潭虎穴,待得越久就越危险,不过在方天喜看来,这疯丫头恐怕不会在乎。
伏波笑笑:“那我正好在城中多待几日,若是能寻来一条新粮道,才是最好。”
这是为了应付长鲸帮做准备吗?毕竟长鲸帮占了琼州后,赤旗帮再想依靠陆俭的粮道就没那么容易了,而汀州又是不折不扣的鱼米之乡,除了陆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