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攻被新任江东太守苏问心,以及锦衣卫千户海富康一左一右簇拥着,进入一座大宅。
这宅院像是才修葺没过多久,却是极为豪阔奢华。
整个院落中处处都是造景,奢侈中不忘精致。
甚至能见到几只仙鹤在庭院中信步而行。
陈攻知道京城中的富贵人家素来爱在庭院中养仙鹤。
因其寓意富贵长寿。
但要养起一只仙鹤,却要花费十足的耐心,还要有极为宽敞的府邸供仙鹤振翅。
这并不是寻常富家翁能消受得起。
而在庭院中行走的婢女显然也都是精心挑选而出,个个容貌娇美皮肤白皙。
再兼都是低眉娴静的模样,显然都是富贵人家从小培养而出。
绝不是从人牙子手中采买来的丫鬟。
总之这府邸之中处处都显示出了主人的富奢与品位。
苏问心与海富康饶是在江东城内地位不低,瞧着这样的布置仍是忍不住啧啧赞叹。
唯有陈攻面色始终如常。
实在是因为人间富贵早就已经成了陈攻眼中的寻常之物。
不说他曾经是大梁朝的太子,便是在佛前修心的日子,也早就让他看淡了这些身外之物。
待三人跟着引路的仆役进入一座大堂,才发现原来江东城内的那些宿老们竟然都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这些宿老们前些日子都不好过。
不是损失了田产庄户,就是有亲人枉死。
但是此时他们汇聚在厅堂之中,却都是面带笑意,像是遇上什么喜事一般。
这些人一见到陈攻,竟是个个露出兴奋神色,并一一对陈攻抱拳恭喜。
陈攻虽不知他们葫芦中卖的什么药,却也只淡然向他们回礼。
这些人曾对陈攻出言不逊,却也在绿毛尸毒一事之后收起过往脾气。
要知江东州几乎是陈攻一人力挽狂澜救起的,更别提新任太守苏问心就像是陈攻的小弟一般。
整日陈大侠长,陈大侠短的。
这些宿老们要在苏问心手下多年,自然知道要对陈攻更加恭敬。
但是今日这些人的态度比起以往更加不同。
他们像是恨不得立刻与陈攻拜上把子一般,面上堆满了谄媚笑意。
就连总将白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徐老爷,此时也暂时忘了丧子之痛,不住想要和陈攻搭上话。
陈攻目光从众人脸上平淡掠过,看向厅堂内的布置。
这厅堂修造得极为宽敞,其间的摆设自然是富丽堂皇。
最稀奇的是其中摆设的家具竟然都是西洋款式。
连每一张椅子上都鎏着金漆,雕刻着繁复花纹,似是从红毛夷人那里弄来的时兴货色。
但是要拼凑出这一堂的摆设,或许就要江东城一年的税负。
可见这主人的奢华,
只是这宽阔大堂中虽然挤满了江东城内有名有望之人,却始终没见到谁是这大宅的主人。
正当陈攻被人簇拥着坐到大堂上首之时,却有一个笑声从内堂响起。
一听这笑声,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大家相互笑着说道:“是黎老爷到了!”
就连苏问心与海富康都是面带笑容看向内堂。
接着就见一个面貌清隽,虽然满头银发却看着精神的男子从内堂走了出来。
而在这白发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
这青年容貌与白发男子极为相似,却是年轻俊秀,面上还带着难以掩饰的傲然。
那白发男子在众人目光迎接之下走到大堂中来。
众人立刻都是站起,纷纷向他作揖道:“黎老爷!”
苏问心怕陈功不认识,便在他耳边说道:“这位是黎堂月,勤王最信任的内臣。跟在他身后的是黎白岸黎公子。
黎老爷这是回江东城致仕养老了。”
陈攻听了这话,神态平静地点了点头。
江东城到底还是个小地方。
曾经一个三品退休的徐老爷,就能在江东城内成为宿老之首。
那么作为勤王最得用的内臣,在江东城内自然是享受着众星拱月的待遇了。
陈攻心中暗暗叹息。
这大梁朝如今朝纲松弛至厮。
竟是让一位王爷有如此大的权势。
连他的内臣也能在江东城横行。
这时就见黎堂月在众人瞩目之中向着陈攻走来。
在黎堂月眼中,整个厅堂内所有人都是带着巴结神色看向自己。
唯独这个陈攻面色始终平静淡然,一副不以物喜的模样。
黎堂月心中暗道:“这陈攻要么就像王爷所说,并非池中之物。要么就彻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
他心中虽然这么想着,却仍旧是满面和煦笑容,甚至主动伸手拉住陈攻道:“这位就是陈小侠么?果然是一表人才!”
说罢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儿子黎白岸道:“陈小侠与你年岁相仿。你们两个一人学文,一人习武。
今后更要互相督促,成就一番事业啊。”
跟在黎堂月身后的黎白岸一双眼睛生得细长,面目清隽中带着傲气。
他矜持地笑了一笑,才道:“陈小侠一表人才,不是愚弟可比的。”
这句话虽然说得极为客气,但是从他的神色看来,黎白岸心中并不以为然。
陈攻也只淡笑道:“谬赞。”不再多话。
这位黎老爷突然对自己大献殷勤,其中必定还有古怪。
接着就见黎堂月笑着对众人道:“今日老夫特意邀请众位前来,实则是想让大家做一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