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份此人,顾佐当然是知道的,而且他还知道对方名讳里那个念“彬”的字,其实写作“份”,这是文武兼备的意思。之所以知道得那么清楚,一来人家是天下道馆里面的楷模——苏仙馆的馆主,二来顾佐曾经有过拜入苏仙馆门下被拒的经历。
天下三十七座灵石矿脉,崇玄署占据十三座,剩下二十四座由十八家宗门分享,如果论矿脉的大小,苏仙馆不及怀仙馆。
天下只有怀仙馆的南吴山矿脉采用竞拍法上缴灵石,其余矿脉均采用老办法,苏仙馆每年的定额是一万,表明其年产量应当在三万左右,属于中小矿,但要谈到道馆的底蕴和传承,怀仙馆就落于下风了。
人家的馆主苏份乃元婴高修,馆中还有六位金丹,而怀仙馆则只有三名金丹,论筑基的数量,更是拍马比不上。
但顾佐并不会妄自菲薄,怀仙馆虽然不及苏仙馆,其可调配的修士却远远超越苏仙馆,一旦有战事发生,倚仗南吴州之力,短时间就可动员一支上千人的修士大军,这是苏仙馆比不上的。
顾佐对苏份的态度非常恭敬,事实上,他对所有参与终南山议事的各宗修士都很恭敬,因为他是唯一修为没到元婴之人,别说元婴,连金丹都没结出来。
“原来是前辈,久闻大名,如雷灌耳”见对方发笑,顾佐连忙证实:“是真的久闻大名,当年晚辈不懂事,还拜过苏仙岭,想要加入贵馆。”
苏份又笑了:“你若加入苏仙馆,离开时可我们不会赔你上千贯。”
顾佐被人揭了老底,老脸有点发红:“年轻时孟浪”
苏份道:“开个玩笑,顾馆主莫要生气。我了解过你的经历,很不容易,若是我门下哪个弟子有你一半的能耐,我是必然要将苏仙馆传给他的,可惜”
顾佐忙道:“前辈谬赞了,都是被逼出来的。”
苏份点了点头:“不历逆境,无以成才,这是修行的道理啊。如今,我等小宗小派,又要经历逆境了。两位大天师病重将危,天下要乱了。”
顾佐问:“两位大天师真到了这个地步么?”
苏份道:“李泌没找你?”
顾佐道:“有些事情耽搁了,晚辈刚上山。”
苏份遥望远方,忽问:“怀仙馆打算怎么做?”
顾佐不解:“什么?”
苏份道:“今后各家矿脉不再按照过去的方式缴纳灵石,而是认捐。”
“是针对过往三年,还是说将来也会如此?”
“过往三年,以及今后两年,将来也会五年一议。”
“我如果一块灵石也不愿捐出来呢?”
“崇玄署打算将天下州郡拿出来拍卖,愿意选择几个州郡,便认捐多少灵石,认捐只是个好听一些的说法,其实就是竞买。明日议事,会举办一次州郡拍卖会,拍卖下来的州郡,其修行界事务由出价者掌管。”
顾佐呆了呆:“由出价者掌管是什么意思?崇玄署不管了?”
苏份道:“以你怀仙馆为例,假设你拍下南吴州,南吴州内所有宗门、修士,将来遇到纠纷、违法之事,概由怀仙馆负责处置,龙泉道院不再理会。”
顾佐再问:“如果我管不了呢?”
苏份道:“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崇玄署不予理会当然,这也是一次壮大宗门的机会,怀仙馆如今需要上缴多少灵石?我说的不是矿。”
顾佐道:“怀仙馆本馆入籍会稽郡,每年向会稽郡法司上缴十二贯,此外就是南吴州,每年上缴崇玄署五千灵石。”
苏份道:“那就是了,如果你拍下南吴州,这些税赋就不用上缴了,当然,朝廷那份该缴纳还是得缴纳,崇玄署不管。”
顾佐确认:“也就是说,南吴州所有宗门,将来都要向怀仙馆缴纳宗门牌票的税费?”
苏份笑道:“你说是不是好事?”
顾佐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也得有这份实力啊,否则人家不给我交钱怎么办?”
苏份道:“你可以不让他入籍。”
顾佐苦笑:“那就得武力解决了?”
苏份语气坚定:“打!”
顾佐继续向最坏处考虑:“如果打不过呢?被人家把山门占了呢?”
苏份道:“李泌说,可以向崇玄署请援,崇玄署帮各家主持公道。”
顾佐舒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忽然想到一件事,又问:“哪些州郡是可以参加竞购的?前辈我举个例子,只是个例子,前辈不要误会啊。假设我去参购苏仙馆的桂阳郡,这该怎么办?”
苏份道:“崇玄署早就考虑好了,天下三百二十八州郡,他们准备拿出两百六十个用于拍卖,每一处都有最低认捐数,咱们这些宗门所在州郡,只许本宗出价,实在不愿意出的,别家宗门才有资格竞购。这种情况绝不会出现,没有哪家宗门会将修行处置权交给别家,咬着牙也要买下来。”
“那相邻州郡呢?”
“这就要竞价了,谁认捐的灵石多,就归谁掌管。”
“这是包税?”
“或许应该说,是分封。”
“崇玄署真的管不过来了?”
“他们就是管不过来了。”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震撼了,顾佐站在高崖边,和苏份一起眺望远方山势,不由自主道了一句:“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苏份笑了笑,道:“幸运的是,你我皆是矿主,我们取得了先机。”
顾佐忽然领悟苏份跟他费了那么多口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