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没有想过,恶,能恶得如此痛彻心扉。
恶。
能恶得如此丧心病狂。
十恶不赦的罪犯都不敢这么恶啊。
这不是杀人。
这是一次又一次的杀人,来来回回的杀人,对象还是一个孩子。
那一条阴森幽怨寒冷的门缝。
陈皮握住了。
但他连推开的勇气都没有。
他知道里面住着一个很快就要大凶的冤魂。
怎么可能不大凶。
若换成自己。
分分钟大凶,凶成黑狱恶鬼都在所不惜,欺负人不是这么欺负的。
一步一步的后退。
陈皮足足退后了一百米。
最后瘫坐到地上,汗水打湿衣衫,陈皮知道,自己只要推开那扇门,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灭掉里面的鬼婴。
那孩子只学了不算太多的知识。
那孩子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
那孩子什么都没见过。
灭他。
没有难度。
难。
难的是内心啊。
陈皮自己都觉得,若是就这般不闻不问的灭掉鬼婴,简单是简单,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可结果呢?
这种做法对吗?
他跟那些恶人,又有几分区别?
那孩子并没有做错……即便他今晚就大凶,袭击了医院里的所有人,又有什么过错呢?那孩子从出生就没有见过阳光,生于邪恶,怎能奢求光明。
距离恶魔太近。
距离上帝太远。
难道站在悬崖边上冷笑,坠入深渊的人就不会是自己了吗。
……
……
“胖爷。”
“胖爷。”
“你怎么了?”
“脸色好差啊!”
沙雕三兄弟追逐杨昌平,去而复返,却发现陈皮出了问题。
陈皮仓促回神,看着沙雕三兄弟,声音沙哑的说:“我们容易心软容易原谅,但这种心软和原谅,绝对不应该是某些人得寸进尺的资本,对吗?”
沙雕三兄弟还以为陈皮是在说杨昌平,异口同声的说:“狗日的杨昌平,绝对不能对他心软,也绝对不能轻易原谅,如果不是这小子溜得快如狗,刚才就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阴寒之气的泥潭。
陈皮陷进去是不可能轻易出来的。
眼睛里满是血丝。
他指了指周姝彤:“你们先去照顾一下学妹,毕竟刚刚打掉孩子,伤了元气,狗日的杨昌平不管,咱们不能不管。”
都是一个学校的。
周姝彤又是那种我见犹怜的小美女,沙雕三兄弟自然不会拒绝。
很快就走过去,弯下腰说了几句话,本来周姝彤还不怎么相信,张宇只好拿出学生证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并且信誓旦旦的发誓,自己绝对不是坏人。
三个人推着轮椅,经过陈皮的时候,陆航问了一句:“胖爷,你怎么不走?还有事?”
陈皮摆摆手:“你们先走,我再找点东西,干那狗日的杨昌平,还是需要留点证据的,以后肯定有用。”
沙雕三兄弟竖起大拇指。
还是胖爷靠谱。
心思细腻啊。
点个赞。
叉个腰。
比个小心心。
很快。
整个病房的楼道里就只剩下陈皮一个人了。
空空荡荡,阴气沉沉。
陈皮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开始朝那扇门靠近,那鼓起来的勇气,不是用来面对恐惧的,是用来面对羞耻。
咯。
咯咯。
咯咯咯。
一阵小奶音般的空灵笑声开始回荡在病房走廊里。
笑声来回荡漾,仿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拉扯着陈皮靠近那扇门,让他情不自禁,不由自主的往前走。
一步。
两步。
三步。
终于。
陈皮的手再一次放到那扇门的把手上面。
浓稠不化的寒气疯狂的从门缝里挤出来,一股接着一股,陈皮感觉自己的手指都要冻僵了。
“哥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哥哥,你真的能听到我说话呀!”
“哥哥,我终于等到一个不一样的人了!”
“哥哥,我好开心啊,你快进来,你快进来呀。”
小奶音清清脆脆。
很干净。
很好听。
一双稚嫩的小手搭在陈皮的肩膀上,轻轻的摇,轻轻的摇,就像是撒娇。
“哥哥,你怎么不进来呢?难道是觉得宝宝不可爱吗?”
“哥哥,我前天听到护士姐姐说过一句话:那些披星戴月的人,在来到我身边的路上,就已经被压死了。”
“哥哥是那个披星戴月的人吗?”
“哥哥。”
“哥哥。”
“哥哥……”
一句一句的呢喃,喊得陈皮心都碎了,他什么都知道,他就是怂,可怂有什么用啊,只要还活着,明天总会来,该做的事情总要做。
人死鸟朝天。
不死万万年。
干就是了。
大不了给孩子磕个响头。
陈皮一咬牙,一跺脚,咯吱一声就拉开了那扇紧闭着的大门。
扑鼻而来的是浓浓的血腥味。
生孩子的产房。
有血。
太正常了。
这血腥就像是头发丝一样,丝丝缕缕的缠绕在空中,然后丝丝缕缕的吹拂到陈皮的面前,抚过他的脸颊。
痒痒的。
麻麻的。
不是酸爽酥麻……是心头发痒,头皮发麻!
一道门,两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