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又要怀孕了。
你问,后来这是生了一个男孩还是女孩?客人愣怔出神,是女孩吧,我的阿妹。
雨又在下了。
那个叫夭的母人,宁没有再见过。
某个夜晚,当那叫人肝胆破碎的鸟啼再次穿来,宁在梦里激醒,塘里烧着火,阿爹站在铺前,一头银发垂在地上,阿妹大声哭啼着,阿姆就去哺乳她,渐渐哭声小了。
阿爹把宁叫来,把龙舟拖曳到河里,老狗吠叫着跟在阿爹脚边乱转,阿妹睡了之后。阿姆就坐在板边,用白鹭一样的双手梳理云一样的发丝。
两人一狗乘着龙舟去了,舟下的河面平静如同一块石板,轻轻一桨就能逆流划出去好远,雨顺着河面奔跑,成了河上的河,托举着龙舟。
他们越来越快,越快就越炽热。
宁看到阿爹的脊背裂开,山蛩、蚂蝗、四脚蛇……
巨大的魂灵膨胀开,冲进了船首的天吴塑像里。雨水打湿老狗的毛,贴在身上如鱼鳞,吠叫声渐渐变大,变得沉厚,变成长长的、闷闷的龙吟。
黄龙缠绕着乌沉沉鱼鳞舟,天河水架着天吴的战舟。
八首八面,昂然咆哮,往天尽头,山交接的谷地去,宁听到撕人心肺的啼叫,金红色的恐怖烈火里,九头的凤鸟挥舞双翼飞来。
宁高高聚起手里两杆船桨,一柄沾满冰晶,一柄点亮金焰,俱放光明,照彻天地。
前方的黑暗潮涛如门外的夜一样沉痛,他挥起船桨,打向燃火的九头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