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单立遥望卫星发射场。
用义眼扫描目标地点的一些关键信息。车辆标志,涂装,往来人员数量和职业等。
夜半,仍有一些运货车辆进出发射场,基本是走东面的零四七县道,而南面零四八县道便十分冷清,北面和西面。
张单立此时正是在发射场东面荒原,对他来说,不必考虑选择哪条道路,是否隐秘一类的要素。因虚空魔法,他不论选择哪种方式都可以轻易潜入,莫说一个科研设施,就是联邦本部军事大楼,他也是常客了。
今晚不错,张单立一只手托住机械心脏,跳动的,齿轮与腐朽血肉,和他黑蓝色暴行者涂装极衬,和他坚强的机体极衬。他瞧了瞧往来货车的样貌,虚空物质包裹住他,使得他的机体变形成货车的形态。
这是他的个人趣味,实际上效率低不说,且还有相当的麻烦,因为进出发射场这样的安保系统完备的区域,必然是有检查关口的,电子通行证,身份标签,且还会留下监控证据。实际上他学着边宁那样,用微型的虚空秘境笼罩自己,自然可以从容不迫地进出龙潭虎穴。
张单立大货车享受着自己的汽车变形,他演的是无人驾驶,不过夜晚的电台开着,放他喜欢的歌。
不疾不徐的行车,不出一刻钟,已经到发射场门口,快速通道扫描电子通行证,张单立用二维码上传病毒。警报器亮了红灯,蜂鸣器即将发作,当即又被病毒攻破,显示器上允许通行。守备亭里的安保人端起浓茶,目送货车驶入一片灯光冷耀的广场。
发射场东南角是中控大楼,张单立跟着前面的货车进了西南的仓库群,北部停驻着运载火箭,发射架与白森森的,美丽又壮硕的火箭体,仿佛一条火热的银色□具。
张单立从仓库出来时瞧见的就是那枚火箭,远远瞧时和凑近些看又是不一样的,他应该觉得它是漂亮的,不然不会很洒然地待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看那东西好一阵子。
机械心脏指引他去主控电脑,这是第一步,等主控台植入病毒程序后,他还得钻进火箭里找卫星。
张单立伪装成一具巡守的义体赶往东南面亮着灯的建筑群。发射场的安保条件看似严密,对他这种行家里手而言,实在有些简陋。许多庞大机构,将自己笼罩在律法与强权的阴影里,叫人无法揣度它的形状,张单立倒是洞若观火,因他完全目标,并不需将这些机构的系统认作铁板一块,仿佛遍布地雷那样叫人望而生畏,实际上处处都是错漏,只是这些错漏不易为平常人所捕捉与把握。
庞大的机构是如此,庞大的社会体制同样是如此,张单立知道这些人,卖身于资本秩序,庸俗的生命的一切都像是在这张网络上漂浮的水蚤,如非必要,他们不会试图向下探索,穿过这张网格的,因为他们明白这是痛苦的,且会遭受网格的惩罚。那么同样也就瞧不见它的本来面目。
张单立当然也是庸俗的,至少曾经是这样。他现在倒是完全可以站在更高的层面对现实的一切加以冷漠的剖析。对他这样一个机械生物而言,符号秩序依旧起着作用,他并没有晋升为某种更高的存在。强烈的人性穿透了他机械的铁皮囊。叫他乐意把自己当成变形金刚。任哪个男孩来看,都会觉得是很酷的一件事。
他正是这样在主控大楼溜溜达达,对往来的其余守备人员敬礼致意。
张单立享受属于他的简单时刻,让边宁和他的伟大事业先放到一边去——那个人几乎已不能被认作是一个人类,而是某种宏大叙事的活生生载体,乃至革命的化身,人民精神的凝结质——张单立更愿意捕捉生活细微处的乐趣,比如现在,他身处敌营,还能乐呼呼地与休息的科学家们开开玩笑。
夜很深了,许多区域已经封闭,中控台仍有值班的工作人员,张单立拉着一个出来遛弯的科学家一起去厕所——他身为机器当然用不着排泄,只是将男厕当个社交场所,等到了里面,四下无人,又没有监控,他一具机体忽地化作黑雾,朝那黄姓学者身上一扑,就如志异里的妖精故事一般,这是附身之技,不算多么深奥的魔法,张单立是用三枚符文向虚空赊了这门技艺。
张单立附体后,继续放水,末了抖抖身子,收拾停当。此时这具身躯原本的主人已坠入沉眠,昏昏噩噩不得清醒,只有等张单立主动离开,他才会重新掌控身体,然而强烈的意识冲击也足够叫他有生理上的严重不适。
黄姓学者慢悠悠朝机房走,也是慢悠悠和同事打招呼,慢悠悠装作检查机器的样子,把磁盘插入接口,这里正好是一个监控死角,他很闲适地走了出去,也不管磁盘还留在机器上,就和室内的人员交谈。聊过几句,算得时间差不多,这才又慢吞吞回去把磁盘取出来。
“我上厕所去。”
“你不是刚去过吗?”
“人到中年尿频很正常。”老黄是这样说的,“这玩意挤牙膏似的,不得多跑几趟吗?”
大家就哄笑起来。
张单立把黄学者送到厕所隔间,很贴心地蹲伏在马桶前,这才抽身离开,下一秒,惊醒的男子在极大的不适感中猛烈呕吐。
张单立施施然离开厕所,仿佛一个大功告成的渣男。
待他攀上夜下黑沉沉的发射架,进入火箭内,又是无惊无险的一趟行动,把病毒上传进星链卫星,张单立的工作就结束了。
因觉得实在太稀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