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联体从来是来者不拒,只不过,这儿毕竟不是和尚庙,来了就仿佛和过去无关了似的。
鼓山藏污纳垢是有的,过去灵异客杀了那么多,那都是真正该死的。如果说被裁决的,还是真正以刀叉吃人的恶鬼,那么还有许多以法律文书吃人的邪魔。
从南区中心带逃出来的,陆陆续续有二百余人,他们在中心带要活不下去啦,没吃没喝,房屋又泡水。公司没有组织人手清理下水道,拓宽排水口,据说有几处的化粪池都溢上来了。于是他们互相一合计,就划着小皮艇逃到民联体这儿。
听说,公司的人互相宣传,都说民联体这帮暴民是要杀人的,他们这些有钱人一出去就要被杀,男的高过车轮就被杀,小孩儿被抱去认别人作爸妈,女性就更惨啦,肯定是要受这样那样的苦和侮辱,然后再被杀掉。
在民联体官网的评论里,每天都有人在骂街,封了一个号还有一个号,等到实名制之后就没这种现象了。
民联体这些天不断游行其实也是有些用的,他们在墙外不断广播、喊口号,把自己的主张说出来,也多有劝降的说辞。有心人早就听着记着。再说,民联体的网站一直也都开放,鼓山随便哪个终端都能登录,里面一条条一件件都说明清除,思想上的,民生上的,生产活动,物资调配,人力迁移这些记录都很全。
明白事理的人自然知道民联体是个什么样的社会结构。
那二百多个头一批投降的,要登记身份,将来如有必要,可以核查资产。
民联体这里没有联邦档案数据,他们自己建立了新的公民档案。一说到档案,边宁就不免想到当初那档子事,不过他在讨lùn_gōng民信息安全的会议上没发表什么建议。档案这种东西可以认定为过渡时期的政策,对管理来说有极大的利好,所以不管怎么,都得建一套。或许等到乌托邦真正建成的时候,政府体制退出历史舞台了,公民档案也就会顺势消失。
南区围墙的缺口还在往外冒人,大家都说,看来公司的情况很坏。这些新加入的,也各自安排了工作,孩子进学校,老人则负责一些简单的劳动。待遇方面都是一样的,一天三餐就吃冲泡的糊糊。吃不惯也没办法,就只能饿着,等饿得头昏眼花,就有胃口了。
雨停了。
整整下了一个月,也该停了。
黑岛科技的飞艇又落在西郊粮食基地。
这一次动静闹得很大,而且是大白天。
惨叫声就很刺耳,乱糟糟的,当时很多民众都在看热闹。有人指着大门,“看,有血!”
大家踮脚往前凑,仔细看,果然有殷弘的水流从大铁门下流出来。
过了一会儿,飞艇又起飞了——黑岛科技飘在天上的飞艇总共是十三艘,有一艘是落在南郊电厂,炸了,有一艘在西郊粮仓,被劫持。从东区飞到西郊的飞艇是两架,从粮仓升起的飞艇还是两架。
这两艘飞艇是满载而归,或许太满载,舱门还没合拢就起飞,还从里面掉出来几具尸体,从四十米的高空落下来,又是高空抛物,这次大家都眼睁睁看着呢,及时躲开,没人受伤。
和之前那次高空抛物还不一样,上次那些人是活的,下落的过程是“啊——”,这会儿都是死人,坠下来的时候不言不语,也没有挥舞四肢,没有翱翔的姿态,基本是大头朝下,像是哆嗦着,也有在半空缓慢打旋的,倒不像是人在掉下来,是一些塑料模特,或者是几件湿透的服装。
倒是落在地上的样子都差不多。
人是有骨头的,所以落在地上不总是一滩,有些头颈折断,身子朝后扭转,最后是一个桥型,脊椎还支着,所以胯骨朝天。
照例是民联体给这些可怜人收尸了,大家都说公司没人性,要闹内讧的。
飞艇一趟趟在东区西郊来回跑,这是抢粮食来的。
这倒也没什么,无非是把粮食从一个地方运到另一个地方,不离开鼓山,搬到哪儿都一样。
但飞艇里的人像是失心疯了,也可能是公司的人都失心疯了。
他们把粮食,那些稻谷,在天上往下洒。
一时间鼓山像是又下雨了,淅淅沥沥仿佛老天爷的尿颤点滴。
“袜!天上下粮食了!”
“作孽东西,这是糟蹋来了!”
两艘飞艇里,一艘在撒粮食,另一艘用扩音喇叭大喊:“喂狗也不喂你们!怎么不去死?你们都该死,早就该死了!喂狗也不可能喂你们,倒掉也不留着给你们,通通饿死,饿死得了!那个灵异客,你这么能耐,你怎么把他们救活?你倒是从地上把粮食变出来!荣绒!臭婊子!你他妈就是个贱人!你被他妈野男人拐跑了!荣绒!你叫你爹来啊?你有什么!有几个臭钱在这儿不好用啦!你和鼓山这帮杂种一起饿死!”
看来是真疯了。
“你们拣啊!拣啊!怎么不拣?不够吗?马上更多的来了!”于是这下子两艘飞艇都在往外撒粮食了。稻谷、冻肉、冻鱼,蔬菜干,果脯,一时间像是五颜六色的雨。
好好的粮食落在地上,昨天夜里雨才停的,这会儿地上积水还能有一指节厚,直接就污染了,肯定是不能吃了,要吃得再清洗消毒过,民联体也没这专门的机器。
假如大家还是好吃好喝的,指定看不上这些粮食,但鼓山人吃糊糊快三个月了。
群情激愤是真的。如果不是组织上制止,愤怒的鼓山人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