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受贿赂、贪墨克扣、谎报瞒报......”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是要我们自行上报?罪减一等?”
“期限自有一个月,这是要我等自己把项上人头奉上?”
......
最是悚然和愤怒甚至是感到荒谬的就是各地黑旗营的人了。上到枢纽大城的副千户,下到个中小城里的百户官、总旗、小旗,甚至是最基层的校令、力士,无不对这份所谓的《黑旗营自查自省方略》感到抵触,以及恐慌。
收受贿赂。这在律法中是铁律,各地官人的官评里这一条就算是基本的红线,无有例外。包括军伍里也是有关于收受贿赂方面的底线,谁碰谁就沾上了大麻烦,别说升迁了,能不能保住小命都得看运气。
唯有玄清卫里“收受贿赂”这一条一直讲得不明不白,说是必须抵制,但却没有明确的惩处力度,甚至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只要不影响到内部稳定和运转,几乎没有人会管。
以至于“受贿”已经成为了玄清卫内部的一个暗箱规矩,有着不成文但又很明确的细节,哪种事收多少,怎么收;什么职衔职务该怎么上下打典,同样有很清楚的路数。
这些已经是玄清卫内混迹的常识了。
可如今一份方略下来,这是要把多少人逼到墙上下不来啊?
在当面的时候所有人被沈浩压住不敢当面异议,下来之后各地各人的动作可就多了。先是找了各地的玄清卫千户,这些人在不久前还是他们黑旗营的上峰,如今出了事儿总该帮腔两句吧?然后又拐弯抹角的往指挥使衙门上告信,说新任黑旗营统领沈浩乱命,希望指挥使衙门能让其收回。
可效果并不好。上报到指挥使衙门的告信直接石沉大海,各地方的玄清卫千户官此时也都没有选择站出来吭声。
皮球甩出去没人接又跟着滚了回来,怎么办?
难做的不只是一个两个,包括唐清源和陈胜等净西这一条线的黑旗营老人手同样面临两难的境地。
不过好在靖西这边黑旗营的人对于沈浩更了解,也更有机会可以问询到。甚至在皮球被甩回各地黑旗营的手里之后,靖西这边的反应就成了所有人密切关注的标杆。
自己人自然会有优待,至少不会真就让他们蒙在鼓里闷头干事,必要的解释还是要的。
所以在方略下去的第二天沈浩就在衙门里见了神情忐忑的唐清源和陈胜。
其实陈胜还好一些,他之前一直跟着姜成,混的也是亲兵,并不会具体去侦办案子或者负责什么具体事务,所以经手的东西基本上都要过一遍姜成的目,到了他手里的好处那基本上就不存在什么见不得光了,相对手脚干净些。真正让他心里忐忑的还是他下放到广顺城担任黑旗营主官之后手里进出的那些事情,涉及财物也还有一些职务便利。
相比起陈胜,唐清源连脚底板都扣紧了。
作为一个在玄清卫这滩池子里起起伏伏几十年的老油条,身上哪里能算得上干净?真要按照方略上的要求来办的话那可就太难看了,甚至说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的把柄都交出去也不为过。
“你们在怕什么?”
“大人,属下怕自己身上不干净连累大人。”唐清源不得不先把自己和沈大人连在一起,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沈大人的路数了。心里悬吊吊的很是担忧。
沈浩笑道:“玄清卫的这些暗箱规矩我也懂,一路上来也不是半点没沾过,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所以下去老老实实的将自己之前的那些问题全部交代清楚。”
“可是......”
“放心,你们交代的事情将被封存起来不会上报也不会见光。当做一个截止点,相当于对你们以前的那些烂事做了了结。重要的不是之前你们都干了些什么,重要的是以后你们不再干。懂我的意思吗?”沈浩敞开了将方略的真正用意讲了出来,他也希望唐清源他们能起一个表率。
当然,这也是沈浩对自己麾下的这些人有信心,因为之前一次的净西行动里对于靖西这边的黑旗营内部就有过一次梳理,而后试点整合的时候又有过一次,如此筛下来如今还在靖西黑旗营体系里当权的都不会是什么浑身污点洗不干净的那种人。
“您是说按照方略来的话就一刀切了之前的事?之后就开始扭转遵照新的规矩来对吧?”陈胜也听明白了。
沈浩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你们用不着怕,真正该害怕的是别的地方的那些人。”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足够了。唐清源和陈胜不敢再多留,行礼之后匆匆告辞离开。他们回去还要给下面的人解释,争取尽快按照方略将自查自省的事情弄完。
不过唐清源和陈胜并不知道,沈浩其实没有将事情给他们说透,只不过说了一半而已,剩下的一半他并不准备现在就让下面的人知道,不然如今掀起来的这股人人自危的风波就要大打折扣了。
“咚咚咚。”三声敲门之后,外面房门说玄清卫千户所那边匡盛元有事找了过来,问他见不见。
匡盛元?也是为了方略的事情来探口风的吗?
“请匡大人进来。”沈浩没有多迟疑,稍微沉吟了片刻便让人将匡盛元请进来。
不一会儿匡盛元一身玄清卫黑袍走了进来,笑眯眯的拱手行礼,与沈浩客气的寒暄了几句。
匡盛元是第一次到黑旗营这边来,以往有事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