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站在人群里的宁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上,大感不妙。
就物理学的角度而言,在密闭空间下,过热的水大量蒸发会产生蒸汽,使空间内压力不断提高。而当压力超过灵气泡可以承受的极限强度时——
“快停下!”
宁宁心急如焚,利用传音入密匆忙对白晔道:“把身边的灵气散开!”
白晔不懂其间缘由,带了些许困惑地扭头望她。
然后在下一瞬间,巨大的爆破音响彻四野。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快到所有人都只瞥见吞天食地的亮光陡然爆开,一抹美丽的白色在巨大冲击下弹飞而起,沿抛物线轨迹硬邦邦地往半空砸。
然后吧唧一声,如同被烧熟的死肉摔在地上,冒出缕缕白烟。
擂台上下,传来迷人的焦香。
玄镜之外再度陷入沉默。
沉默,是十方法会永远的康桥。
何效臣刚喝下的茶水噗地喷出来,声线颤抖:“白——晔——!”
他们这边乱作一团,席间谢逾的眼中也罕见露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茫然与困惑。
他原以为那名仙门弟子会趁其不备发动奇袭,可为何竟当众来了一场他炸他自己?这……这是正道的新型进攻方式吗?
好高级好恐怖,好不走寻常路,真真叫他完全看不通!
看着那团直挺挺瘫倒的死肉,这位多疑的魔君刹那间感到了难以名状的恐惧。
场面惨不忍睹,宁宁咬着牙跑向白晔身边,不敢看更不敢碰。
身旁的裴寂同样皱了眉:“我今夜在周家旁侧的竹林练剑,你若是做噩梦睡不着,可以来找我。”
承影冷哼:“你之前可没说过要半夜练剑。”
白晔身体抽搐一下,眼底有泪痕滑落。
你这小子名不虚传,还真不是人啊。
宁宁看着他没说话,满目尽是复杂的神色。
当压力超过可以承受的极限强度,像高压锅意外爆炸那样,灵气泡也会砰地爆开,将泡泡里所有东西轰然炸飞。
谁管那么多恩怨情仇仙魔纠葛,物理之下人人平等,这分明是根正苗红的《走近科学》。
道法千万条,安全第一条,施法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白晔像是被送去非洲煤窑打了八百年苦工,面目全非到可以直接改名为“黑晔”。盯着宁宁颤颤巍巍张开嘴时,吐出一口飘渺白烟。
“接下来……”
他说着抬起右手,像是要与永归小师傅所做的那样,同她击一个掌:“就交给你们了。”
宁宁看着他那只焦黑如烤鸭爪的手。
宁宁只想拒绝。
——毕竟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动作,而是妥妥的厄运传递,谁击掌谁在空中玩七百二十度大转体。
她本想查探一番白晔伤势,却被裴寂中途拦下。抱着剑的黑衣少年与她方才的动作如出一辙,伸手俯身时低低出了声:“我来。”
宁宁只得点头,抬眸遥遥望向谢逾。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脸上竟然会出现类似于恐惧的神色,但意料之中的是,谢逾周身已有杀气涌现。
她以为接下来注定是场恶战。
然而万万没想到,有名小厮模样的男人匆匆上台,于谢逾身旁悄声耳语几句。后者由最初的暴怒渐渐软化,显出几分惊诧与欣喜之色。
谢逾头也不回地下台了。
片刻之后再回来,身边跟了个身形颀长的白衣青年。
“孟、孟诀?”
所有变故都发生在转瞬之间,何效臣已经快要摸不清剧情走向:“他为何会与谢逾这般亲近?”
纪云开往嘴里狂塞甜点,似是心有所感,嗤地笑出了声。
“今日选妃暂且作罢。”
与所有古早虐文男主一样,谢逾生有一副优越的好皮相,勾唇轻笑时眼尾稍挑,显出几分懒散的桀骜:“我身旁这位乃玄虚剑派天羡长老,从今以后,便是崇岭镇的贵客。若有谁对长老不敬,杀无赦。”
为什么又又又是天羡长老!
念及贺知洲在小重山里的所作所为,天羡子紧随何掌门脚步,嘴里糕点喷了满桌。
玩归玩闹归闹,大家总爱拿天羡长老开玩笑。
梵音寺、流明山与玄虚剑派的大宗风范一个接一个倒,三派长老清一色面无表情,只希望这场为他们而开的法事尽快过去。
事故现场,宁宁同样是满脸的懵。
孟诀在选妃开始的时候,曾道他会有事离开片刻。
她还以为这位高岭之花般的师兄会放下偶像包袱,与那两人一起参加选妃101,没想到他非但光速搞定魔君,还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是玄虚剑派长老——
谢逾为何还不杀他?
“孟、孟道友?”
白晔满目的不敢置信,勉强动用体内残存的最后一点灵力,传音入密:“这是怎么一回事?”
“哦。”
孟诀笑意不改,颇为惬意地垂眸向台下打量,没往他们这边望上一眼:“我借用师尊名义叛出师门,把未来各大门派的计划和进攻路线全告诉他了。”
永归:……?
白晔:……?
“此地说到底不过是场已逝的幻境,他无论知晓何事,都不会对未来造成任何影响。”
孟诀道:“而我们恰好能以此为契机,让谢逾对我们的叛逃深信不疑——这岂不比入宫为妃靠谱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