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宁宁他们要挑战影魔?”
林浅闻风而来, 手里抱着只大白兔:“如果没记错的话,影魔应该是元婴期的水平吧?他们一群小金丹能行吗?”
“那小丫头似乎势在必得。”
天羡子斜靠在木椅上,视线从玄镜移开, 不知正遥遥望着什么地方,说到这里,突然轻笑一声:“琼山一役……记忆犹新呐。”
林浅颔首扬眉:“毕竟天羡长老也是布阵者之一。”
当年战事迫在眉睫, 天下处处民不聊生。为尽快降伏影魔, 各大宗门的长老们于琼山设下千光归元阵法, 辅以纵横剑气, 两相交汇之下, 才终于将其重创。
影魔栖息之处死气沉郁, 为防止气息蔓延至人间, 昆山掌门将整个琼山纳入芥子界, 存入炼妖塔中。若说有何遗憾……
林浅转眸望向玄镜, 画面里的宁宁正倚在高耸挺拔的山壁旁,目不转睛打量着士兵们留下的念灵。
逝去之人的强烈思念能为天地灵气所容,将回忆里的片段一遍遍重复投映, 那片不可触碰的虚影, 被称作“念灵”。
在琼山牺牲的战士何其之多, 强烈念力滞留于炼妖塔这个封闭空间, 无法消散,亦不会减弱,理所当然形成了诸多幻影,在大雪中时有出现。
林浅眸光稍暗, 没再出声。
在琼山之战里唯一的遗憾, 便是那些前仆后继舍命相助的凡俗百姓。在铺天盖地的魔潮里, 他们难以招架, 几乎全军覆没。
那段记忆太过遥远,她本以为自己会逐渐忘却,如今回想起来,却是历历在目。
修真界与正统军队皆伤亡惨重,那支名为“剑刹”的队伍,由各地而来的平民组成。
其中有男有女,有屠夫书生,也有武师大夫,听说甚至来了好几个青楼小倌,累得整日整夜叫苦连天。
当初琼山死气暴涨,必须尽快收入炼妖塔,而长老们精疲力竭,连为将士们好好收尸的机会都没剩下。
林浅眼睫微垂,静静望着玄镜里的画面。
也不知道今日……他们能否成功。
“当年的琼山,并不是这般模样吧?”
沉默良久,她再度出声:“琼山如玉,山巅之上,最适合观赏日落日出。”
纪云开拿手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魔气肆虐,在所难免。”
他说得心不在焉,从嘴角扬起嘲讽般的淡笑:“影魔那团丑东西,自己见不得光,就非要让别人也看不到。我记得它有吞天蔽日之能,战意越强,周遭就越是昏暗、气候也会越发寒凉,等会儿激战的时候寒意入骨……对于那几个孩子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好天气。”
“我对宁宁有十成信心。”
天羡子咧嘴笑笑:“咱们要不打个赌?”
“不了。”
纪云开往嘴里塞了块红枣糖,浅月形状的眉毛向上一挑:“在场所有人,恐怕都不愿见到她失败的景象。”
*
炼妖塔内,贺知洲被越来越低的温度冻得打了个哆嗦。
自从与宁宁商定好作战计划,许曳和周照便聚在一起叽里咕噜讨论许久,最终得出结论:
虽然想不通也听不懂,但根据宁宁一本正经的描述来看,这法子似乎还挺有用。
当然,前提是她那段“一本正经的描述”所言不虚。
“怎么,还在看那些士兵留下的念灵啊?”
贺知洲见她看得入神,带了几分好奇地走到宁宁身边:“你之所以执意要击败影魔,是因为那封信吧?”
宁宁双手背在身后,倚向山壁时,被刺骨寒意冻得皱起眉头。
“击杀它的得分当然也是个重要因素,我们不可能去当免费打工仔。”
她把后脑勺往石壁一靠,语气平静:“我只是觉得,如果那些屠魔的士兵舍弃性命付出一切,到头来却变成他们最为痛恨的模样……”
“怎么说呢。”
宁宁说:“不仙也不侠,叫人心里怪难受的。”
贺知洲笑了。
他少有收敛神色的时候,此时一双漆黑眼眸静悄悄沉淀下来,隽秀眉眼映了雪色:“当年仙魔大战何其惨烈,不得善终的好人呐,估计数也数不清。”
他们两人都未曾经历过那段时光,只能透过他人之口窥见些许旧事。
什么血流成河、白骨遍野,都是听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老词,直到今日亲眼所见琼山之景,才头一回无比真切地感受到残酷与绝望。
“也难怪世人会对魔族存有那么大偏见。”
贺知洲叹气:“不共戴天之敌啊。”
宁宁被风雪迷了眼,不知怎地,忽然想起裴寂。
他出生于仙魔大战尾声,正是人们对魔修恨意最浓的时候。
在那样漫长的童年时代里,他顶着万人厌弃的血统,究竟是怎样度过一天又一天的呢。
她不敢深思,仅仅是这样浅尝辄止地想到,都会下意识觉得心口发闷。
“好啦——”
宁宁把凌散的杂乱思绪抛在脑后,站直起身,音量微微扬起:“各位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许曳摩拳擦掌,两眼放光:“若是苏师姐知晓我击败影魔……诶嘿,诶嘿嘿。”
周照瞥向他的眼神里显而易见写了“没出息”,很是严肃地望向宁宁。
“我不要此战的任何荣誉,愿把所有功劳都献给你——但求保守好冰面上那个秘密,尊敬的母亲。”
……结果你连“尊敬的母亲”都毫不犹豫地叫上了,比许曳更没出息啊!她一个妙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