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霓光混杂着龙吟河边的滚滚烟霭,氤氲出泛了浅浅微光的层叠雾气,好似薄纱随风荡漾,盖住明珠般连缀成片的灯光。
至于龙吟河里盛满了摇曳不定的火光,从高处向下看,当真如同一条盘旋的巨龙,身侧烟浪滔天,气势非凡。
宁宁看得眼花缭乱,耳边循环播放着郑薇绮的侃大山,等无意之间一扭头,视线所及之处,赫然在角落里发现林浔的影子。
小白龙与所有人都隔开着一段小小的距离,整个山巅都映了微光,唯有他所在的地方被树丛阴影笼罩,覆下浓郁如乌云的影子。
他本来也在聚精会神看着山下景色,大概察觉到宁宁的视线,仓促扭过脑袋。
“怎么啦,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儿?”
宁宁不动声色走到他身旁,眼前的灯光黯淡下去,只留下朦胧影子。
“我——”
他没想过会有人过来,往后稍稍退了一步。即便与宁宁相识了好一段日子,与她单独相处时,林浔还是会觉得紧张:“我觉得这里就很好。”
准确来说,他很少与谁单独相处和说话。
宁宁靠在树干上,双手背在身后,抬眸轻声问他:“你在门派里的这段日子,感觉怎么样?”
林浔不敢与她对视,低低“嗯”了声。
他与裴寂一样,都是在门派里独来独往、格格不入的那一类。
但与后者不同的是,裴寂刻意将自己与其他人隔开,厌烦与旁人不必要的接触;而林浔虽然有心认识更多的人,却向来因为恐惧止步不前,把自己裹进绝对安全的茧。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对此无能为力。
这里的场景让林浔想起童年时的那起意外。
他独自坠入深渊,身旁是形如鬼魅的巨兽邪灵,而在下落的过程中,能见到远处城市的火光。
那些光亮绚烂灼目,看上去近在咫尺,可当他伸出手,却只能触碰到虚无的泡影。
就像此时一样。
鸾城里灯火处处,连带着玉霞山也染上点点亮色,可山林本身,其实是漆黑一片,没有丝毫光芒的。
他不善言辞,似乎与宁宁之间形成了尴尬的沉默。
林浔一阵心焦,正努力思考应该如何与她搭话,忽然听见宁宁的声音。
她一直在笑:“对了,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林浔茫然抬眸。
他们两人站在寂静昏沉的树荫之下,仿佛与外界的喧嚣全然隔绝开。
身旁的女孩半低了头,在储物袋里搜寻着什么,一些光线从树枝缝隙里漏进来,落在她小巧的鼻尖。
旋即宁宁扬起嘴角,一缕幽光照亮她白皙的指节。
龙族少年愕然睁大双眼。
出现在她手中的,竟是那颗他心心念念的夜明珠。
林浔呆呆地没说话。
当年在那处深渊里,他曾无比渴望有人能来拉他一把,也曾在绝望中期待能触碰到遥不可及的光。
可一直没有人来。
哪怕后来被救离了深渊,由于性情大变,除了家人之外,也不再有谁愿意主动接触他。
——他这样麻烦,连说一句话都会害羞,无法信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只能像根木头呆在原地,孑然一身游离在群体之外。
林浔知道宁宁的财力情况。
这颗珠子能把她的小金库掏空。
为什么……即便如此也要买下来送给他呢。
“送给你,这次试炼一定要加油哦。”
宁宁站在光晕里,抬眼向他笑笑:“以后一个人的时候,如果觉得害怕,把它拿出来看一看,就能想到我们啦。”
这里本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却因为她的到来驱散了夜色,笼上温和如梦境的白光。
紧接着是属于人类的气息、温度与声音,极尽柔和地陪伴在他身旁。
林浔浅浅吸了口气。
他觉得眼角有些烫。
“小、小师姐——”
林浔荷包蛋泪眼,白玉般的龙角整个都染了浅粉色,顶端轻轻晃:“等我们回了玄虚派,我把所有西瓜南瓜和黄瓜都给你吃,炒瓜皮也给你做,再也不会让你去讨饭了。”
宁宁噗嗤笑出声,轻轻握住他手腕,把夜明珠塞到小白龙手心:“好哦。”
*
郑薇绮用整整一个月免费的话本作为筹码,让江肆以天羡子的身份,答应与悟静练剑。
等众人从玉霞山下来,恰好在庙门外撞见了他们。
还有黑压压一片的围观群众。
不知是谁在远处用二胡拉着《蝶舞》,在绵绵不绝的乐音里,江肆面无表情,以看淡了生死荣辱的目光,与悟静翩翩而立。
乐响,剑起。两人踮起脚尖,提起剑边,让他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
每个动作都如同被放了0.25倍速,江肆垫脚,碰剑,旋转,再碰剑。乍一看去,像极了一只蹁跹飞舞的蝴蝶,跌跌撞撞,栖息在一根圆柱体大棒上。
有人好奇发问:“与悟静小师傅练剑的那人是谁?”
“听说是玄虚剑派的天羡长老。”
不知是谁出声应和:“不愧是折服了整个鸾城的男人,这蝴蝶一样的舞姿,好美。”
江肆无动于衷,仍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侧身向前时,整个瘦弱的身体被悟静一把捏住,高高举起。
《蝶舞》在这一瞬间步入高.潮,群众们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他旋转,纷飞,旋转,纷飞,以七仙女飞天的姿势翘起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