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旧伤。

有些像是鞭痕,有的则是烫伤,毫无章法、深浅不一,耀武扬威般横亘在苍白的皮肤上,如同璞玉之上狰狞的裂痕。

宁宁果然变了神色。

裴寂眸色更沉,浓郁幽暗的自厌徐徐上涌,为整个瞳孔染上檀木黑。他只觉心底无端烦躁,刻意避开了视线,不再去看她。

也许宁宁会面露同情,将他当作伤痕累累的可怜虫;也许会被这些丑陋的疤痕吓一跳,露出厌恶与排斥的目光。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都让他心口钝钝地发闷。

“……而且总说什么‘自己来自己来’,背上的伤口怎么办?”

然而宁宁没有表现出嫌恶之色,也并未流露怜悯与施舍的神采,只是一本正经靠近他,双手捧在裴寂脸颊两侧,轻轻往左右摇晃:

“你是背后长了眼睛,还是脑袋能一百八十度转到后头?让我看看——好像都不可以嘛。”

裴寂本就不剩下太多力气,此刻被女孩捧了脸,唯能任由她的摆布。

而宁宁只左右摇晃了两三下,便维持着捧脸的动作,朝他靠近一些。

不止脸庞,他们的眼睛也离得很近。

被捂在两手之间的脸很热,被她呼吸灼到的皮肤很热,与宁宁视线相交的双眼也在微微发热。

裴寂怔怔说不出话,耳边响起女孩清脆如铃的声线:“所以,要不要我帮你止血上药?”

裴寂:……

裴寂:“要。”

妙啊,妙啊。

承影啧啧称奇,裴小寂真是被宁宁吃得够死,这么多年过去,终于有人能治治他的臭脾气。这性格天克,他算是逃不了了。

宁宁把浸满血迹的纱布拆下,从木桌上拿起裴寂准备好的棉布。

裴寂快成了个血人,得先把这些碍事的血迹擦干。

如果忽略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疤,这副身体其实很是漂亮。

他身形瘦削高挑,却并不显得过分孱弱,因常年练剑,手臂与腹部皆可见到均匀有致的肌肉,既有少年人独有的纤细之感,又处处蕴藏着力量,有如蛰伏在深夜的野兽。

棉布浸了水,首先落在锁骨之上,然后带着惹人心烦意乱的凉气一点点向下,来到伤势最为严重的胸前。

每一寸皮肤都被她纳入眼底、无处可藏,宁宁的视线虽则柔和,却有如实质,悄悄扩散在他身体隐秘的每处角落,像是温柔至极的刀。

裴寂屏住呼吸,指尖暗自用力,抓紧皱起的床单。

“如果弄疼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宁宁看着他的伤口,总觉得自己身上相同的位置也在莫名发疼,视线划过那一道道深褐色的旧伤,大概明白了裴寂为什么会坚持让她离开。

他自尊心向来很强,连怕黑那件事都要死鸭子嘴硬,拼命藏着掖着,不让任何人知道。

这些伤口实在称不上美观,裴寂定然不愿让其他人见到这些疤痕,如今被她一览无遗,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宁宁决定夸一夸他。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锁骨很漂亮哦。”

她小心翼翼拭去一团污血,全神贯注地努力不碰到伤口,嘴里顺势继续往下说:“手上肌肉的形状也是,一定每天都在按时练剑吧?还有手指脖子都很好看啊,是我喜欢的类——”

裴寂的身体很明显地僵住。

宁宁脑袋轰隆隆炸开。

房间里的空气有如凝滞。

啊。

她不应该在说这种话时分神的。

——为什么会突然讲出真心话啊!这也太死亡了吧!裴寂听完会怎么看她呀!!!

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宁宁心乱如麻放弃思考,干脆自暴自弃地放弃思考。棉布在他心口悠悠一转,往下来到腰腹的位置。

裴寂腰身精瘦,肌肉流畅地向内收紧,偏生又带了几分柔软与纤细,很是漂亮。

是那种叫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把的漂亮。

这处地方伤口尤为严重,凝固的血液覆盖着裂开的伤疤,为了尽量避开伤口,宁宁在擦拭时凑得更近一些。

于是当棉布轻轻擦过,少女柔和的呼吸也在皮肤上无声散开,仿佛一根温热的羽毛,缓缓扫过腰窝。

比电流更为酥.麻的触感,看不见也留不着。

裴寂呼吸僵住,身体一颤。

宁宁抬头望他,手里的动作骤然停下:“疼吗?”

他茫然接下这道视线,沙哑的声线从喉咙溢出来:“……痒。”

“你还怕痒啊?”

她满心担忧终于少了一些,闻言轻轻勾了嘴角,目光里带出几丝玩味的笑意:“那你在医馆疗伤的时候,岂不是很让大夫头大?”

才不是这样。

裴寂在心里默默反驳她。

旁人给他疗伤,无论伤得多重,他都自始至终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哪怕偶尔实在难以忍受,也只会咬牙闷哼。

连素问堂长老都说他不动也不说话的模样像具死尸,若是实在很疼,叫出声来其实也无妨。

直到此番撞见她,身体却变得和往常都不一样。

……太奇怪了。

这种话自然不可能亲口告诉她,裴寂没再出声,仓促垂了视线,目光悄悄降落在跟前的小姑娘脸上。

宁宁低着头,在他的角度看去,只能见到女孩光洁的额头与秀气挺直的鼻梁。房内昏沉寂静,她浓密漆黑的长睫向下悠悠垂落,一张一合之间,好似蝴蝶颤动的翅膀。

她从小到大没受过苦,皮肤白皙柔软、没有丝毫瑕疵,像极了软绵绵的白玉


状态提示:第八十四章--第3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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