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会儿已是日上三竿, 然而等她与裴寂醒了酒,打算出客栈前往城主府时,却并没有见到师门里其他人的影子。

孟诀、郑薇绮、林浔、贺知洲甚至师尊天羡子, 这几位留在天香楼继续喝酒的勇士一个也没回来, 房门紧锁, 无论怎样敲门都没有回应。

“他们该不会是,”宁宁想起昨夜裴寂的模样,不由得一阵担心, “喝醉之后还没清醒吧?”

今天是宣布法会第一轮结果的日子,弟子们不出席露面,可能还不会被人发现;

然而天羡子身为玄虚剑派长老, 听他昨晚在酒席上的口若悬河,似乎还要在所有人面前发表讲话,告知秘境里的阵法之事。

若是不出现, 她师尊的风评就彻底完了。

“他们许是已经去了城主府。”

裴寂不知为何总显得有几分拘谨和冷淡,站在她身后沉声道:“自天香楼前往城主府,路途不长。”

这是现如今最幸运的一种可能性了。

宁宁点点头:“我们先去城主府看看。”

*

还没进入城主府, 宁宁初初来到门前, 一抬眼便望见了那只鸾鸟像。

城主府中亭台林立, 鸾鸟于碧瓦飞檐之间展翼而起,双眼中镶嵌的碧绿宝石粲然生光, 在明晃晃的白日下更显晶亮刺目, 仿佛能一眼忘穿心底。

“听说鸾鸟像共有两座。”

裴寂见她抬头, 也顺着宁宁的视线向上看去:“南北各一只, 嵌在眼底的宝石被施了术法, 能在一定角度内持续转动, 记录所见景象。”

就像四个不断晃来晃去的监控摄像头。

然而就如同监控摄像头总有死角一样, 这四颗石头也存在着显而易见的漏洞。

“就算设有鸾鸟,凶手还是可以趁宝石移开的间隙动手吧?”

因为昨天夜里的事,宁宁与裴寂单独相处时,总会情不自禁地感到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那些醉酒后的话语和动作究竟是真是假,总不可能厚着脸皮直接问他:“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说那么暧昧的话?”

这也太尴尬了,她会没脸再见裴寂的。

而且——

宁宁觑一眼他安静如止水的侧脸,无端想起昨晚裴寂躺在床上的那个微笑。

他说自己练习了很久,绝不是在假笑。

只不过是因为她曾经脱口而出的一句玩笑话,裴寂难道真的真的,就因此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微笑吗?

这个念头让她有点懵。

裴寂当然不会清楚她脑袋里千丝万缕的思绪,闻言低低应道:“嗯。”

他说完一个字,似乎觉得这样的回应有些敷衍,便沉声继续说:“据说鸾鸟像被安上之后,鸾城里还失踪过一个姑娘,刑司使把记录的影像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宁宁一边同他往府里走,一边好奇问道:“那姑娘在哪儿不见的?”

“烟花柳巷之地。”

裴寂的语气仍然很淡,与昨天夜里判若两人:“鸾城中有条花楼林立的长街,名为‘百花深’,失踪的是个舞女,因无亲无故,好几日后才被花楼嬷嬷察觉不见了踪影。”

这样一想,难免有几分辛酸之意。

都是出来讨生活的可怜人,那姑娘无依无靠,连人间蒸发了也没人知晓。

如今魔族销声匿迹,世道勉强称得上是太平,若是在以前,这种事情可谓屡见不鲜。修为低弱的凡人皆为蝼蚁,哪怕拼命反抗,也无法动摇修真大能分毫,只有被像蚂蚁一样捏死的份。

宁宁念及此处叹了口气,再抬头时,已经抵达了前院正门。

被抢走所有令牌、中途离开幻境的弟子们自知已经没了机会,绝大多数都没来参加今天的宴席。放眼望去大宴的阵势依旧,只是宾客少了大半。

宁宁左顾右盼,细细搜寻,终于眼前一亮,在角落里发现了小白龙林浔的身影。

只是他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一袭白袍仿佛被疯狂蹂.躏过,一道道褶皱跟发大水时河面上的涟漪似的,呼呼啦啦皱得不行。整个人一动不动呆呆坐在房檐的阴影里,活像被僵尸吃掉了脑子,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演丧尸都不用化妆的那种。

后来等她细细看去,才发现不仅仅是白袍子如同惨遭蹂.躏,连他本人也像个缩了水的海绵宝宝,一滴不剩,沧桑得不行。

宁宁与裴寂对视一眼,走上前轻轻叫了声:“林师弟?”

在林浔抬头的瞬间,她闻到一股清甜的酒味。不愧是九洲春归,即便过了这么久,余香还是有如春风拂面。

见他仍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宁宁有些担心地继续问:“你没事吧?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呢?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龙族少年死死盯着她,半晌之后,红着眼眶深深吸了口气,带着哭腔委屈巴巴地喊:“小、小师姐——好吓人、好吓人,师尊他们都疯了!”

林浔生了副人畜无害的白净少年郎模样,此时泪眼汪汪、声音软得像棉花,两只浅粉色的龙角随着脑袋悠悠一晃,堪称人间大杀器。

承影嘿嘿笑了声:“昨晚你就跟这孩子差不多,朝宁宁撒娇的时候,哎哟喂,简直了嘿嘿嘿。”

裴寂眸光一黯,本来就称不上友好的神色愈发阴沉一些,紧紧抿住薄唇。

要是在以前听见承影的这种话,他准会十足嫌弃地置之不理,然而这时看着宁宁柔声安慰林浔的模样,却下意识在心里出了声。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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