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颜对娘亲最是百依百顺,如今虽然担忧着计划被揭穿,却还是低低应了声“好”,临走前仓促与宁宁对视一眼,眼神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宁宁从来不轻易卖队友,本打算守口如瓶,却不成想立马就听见琴娘的声音:“那丫头,定是央求你们替她取来灼日弓对不对?”
宁宁瞬间哑火,做贼心虚地瞥一眼身旁的裴寂。
“我是她娘,怎会不明白小颜的心思?”
琴娘见状掩唇轻笑一声:“二位小道友不必刻意隐瞒。先不说欲拿灼日弓,需得打败巨兽火凰,就算真能拿到那把弓又如何?凭借那孩子的实力,哪能击退阵法里金丹元婴的数百魔族?”
她说着敛了笑,声音低弱许多:“我与其他族胞身受重伤,莫说离开此处秘境,就连行走都绝非易事。小颜本有机会脱离此地,却为了我们一直留在这里——不知小道长们何时试炼结束?”
宁宁诚实回答:“三日之后。”
“三日……”
琴娘垂目低喃,末了柔声道:“还望小道友莫要与小颜一同做傻事,灼日弓虽是上古神器,但也无法抵御那样多魔族的入侵。三日之后,等秘境大门开启之时,我自会劝她离开此地。”
宁宁微微怔住:“那你们——”
“我们本就是垂死之妖。”
琴娘抬起浑浊的双眼,眉目间含了浅浅笑意:“封印魔族已耗去大半修为,加上身体里无法愈合的旧伤……如今勉强维持阵法,便已极为吃力。”
裴寂破天荒地出了声:“维持阵法?”
“正是。”
女人望他一眼,眼底生出几分无可奈何之色:“小颜不知道,因此也不会告诉二位,这阵法之所以仍能支撑,是靠着我与其他族胞以残存的灵力维持。近日灵力越发微弱,已经很难再将其制住……想来十日便已是极限,就算届时不灵力枯竭而亡,这副身体的旧疾也能要了我的命。”
正因为他们每日都在拿命数支撑着阵法,所以哪怕乔颜踏遍秘境寻来绝世药材,也没能让族人的状况有丝毫好转。
她一定不会想到,自己在为族胞拼尽全力的同时,他们也在不为人知地付出着生命,举全族之力,只为能让她活下来。
而十日之后秘境关闭、阵法破败,被困在秘境中的灵狐一族,注定被魔物蚕食殆尽,
“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盼望着能有一天秘境大开,这样才能送小颜离开。”
琴娘道:“也不枉我等以残缺之躯,苦苦支撑这么多年……外面的世界光怪陆离,那孩子定会喜欢。”
她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少女毫不掩饰的踏踏脚步声。
形容枯槁的女人将食指放在唇上,微笑着向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是我们的秘密,还请不要告诉她……至少在最后的三天,让我和那孩子好好地过一过。”
*
宁宁的心情很沉重。
无意间知道了别人的秘密,尤其是关于生离死别的秘密,这种滋味实在不怎么轻松。
乔颜对一切一无所知,等贺知洲与许曳清洗完毕,便踌躇满志地带着四人往西山走。
宁宁在路上胡思乱想,觉得这事儿也并非毫无转机——
比如虽然秘境封锁后长老们进不来,但秘境里还有许多仙门弟子,若是举全员之力一同抵抗魔物,结局必然不会太差。
但那样就是以其他人的性命作为赌注,琴娘说过魔族皆是金丹元婴,大战之中必定有人牺牲,用数名弟子的命换取灵狐族奄奄一息的命……
经典的电车难题,宁宁思考不出结论。
贺知洲与许曳无事一身轻,一路上嘻嘻哈哈说个不停。
乔颜看上去老成寡言,实际上就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因为鲜少与外人接触而不怎么会说话,听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相声,眼底晃过微弱的光。
“如果真能得到秘境里的宝贝,咱们出去可就发了!”
贺知洲服用了许曳的宝贝丹药,皮肉伤好了大半,正在满嘴跑马地讲述他的贫穷史:“你们不知道,我之前下雨时去山下镇子历练,居然被路过的豪华马车溅了一身水。车主不但不道歉,还趾高气昂地笑了声。这事儿能忍吗!我从那时就下定决心,等以后有了钱——”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猛地一握拳:“一定要买把属于自己的雨伞!”
“你有没有出息?”
许曳瞪他一眼:“我可不是为了宝贝才答应这桩差事的。”
贺知洲呵呵冷笑,阴阳怪气:“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是为了讨师姐欢心,所以才冒这么大的风险吧?”
许曳被他一句话戳中心思,很没出息地红了耳根。
“就他那样,”贺知洲嗤笑一声,扭头对裴寂说,“就算最后真能和苏师姐在一起,肯定也是个妻奴——把自己所有钱都全部上交的那种。裴寂师弟,你可千万别学他。”
许曳居然不乐意了:“说什么呢!”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贺知洲啧啧摇头,这小子居然还能硬气一回,实在不容易。
然后下一瞬,就听许曳义正言辞地继续道:“什么叫‘我的钱’!我能有钱吗?肯定全是师姐的!”
一旁的宁宁实在没忍住,抿着唇开始偷偷笑。
在她和贺知洲生活的时代,常常把这种行为称作“舔狗”,但按照许曳的程度,已经不是单纯的舔狗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