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峰说话间低头想了想,王氏还当他爱惜女儿,便应道,
“即是如此,便让二姐儿告病歇上一阵子,待得妾身好好教导一番令她知错悔改,再一个嘛……不如再买上一个小丫头,好好调教一番让她们顶了落英的差,让落英贴身跟着二姐儿,想来二姐儿便是有行差踏错,也不至似这回一般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韩家这几个女儿虽说个个性子不同,但总算都是听教听话的,又韩世峰是个洁身自好之人,于女色之上并不贪恋,因而韩家后宅一向清静,王氏的日子过得也是舒心,便少了谨慎,眼看着儿女们一个个大了,只当以后寻个好人家嫁出去,便能安心等儿子长大了,她是万万没想到一个疏忽,二女儿就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王氏心下也甚是懊恼!
原本家里头为了省开支,便由绣儿与纭儿同用芳草一个丫头,芳草那丫头虽说能干,但毕竟势单力薄,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不如将落英调过去服侍纭儿,再买一个回来伺候老三和老五……
说起来这也是因着大女儿韩绣出嫁在即,王氏吩咐芳草多顾着些大姐儿,没想到顾此失彼倒让老二弄出这么一桩事来!
韩世峰闻言摇头,
“不必了!让三姐儿去吧!”
在本朝为官,有前头洪武爷立下的规矩,六品的官儿一年到头没有多少俸禄,能养活一家子都不错了,若是仆从太多说不得招来锦衣卫的注意,岂不是惹祸上身?
不过他此言一出立时引得王氏吃惊,
“老爷,这……这……老三可是庶出,入那承圣书院只怕会让人笑话!”
说起来这承圣书院可是历史悠久,书院乃是在前宋便有了,历经三朝仍是屹立不倒,其中缘由自然是因着教书育人无数,于学问一道之上放眼全国亦是十分顶尖有名之故。
现如今的朝中亦有不少官员是自这书院中走出的,而京师之中的官宦女子也是多想入这书院之中,且不说学问如何,总归在里头读上几日书,到外头嫁人婆家都要高看几分。
这承圣书院中男学纳才确是不拘身份,士族高门出身可入,凡夫走卒之子亦可入,只要好学有才,能入了书院先生的青眼,倒也是能收录的。
不过承圣女学却是本朝开国时才立,初始时也是各色女子都可收录,只贫穷人家的男儿入学乃是为了求取功名,家中父母便是砸锅卖铁也会供了儿子读书,但砸锅卖铁供了女儿家识文断字又有何用?以后嫁了人给夫家得便宜么?倒不如在家里做几样针线,学几道小菜来得实惠!
因而虽书院收女学生不拘出身,但能入学的却只有那些有钱有闲的富贵人家小姐,不过富贵人家中也要分嫡出庶出,嫡出的女子天生要高出一等,送嫡出的女儿入学在京师是常见之事,之后多年延续下来,待到了如今的弘治年间,承圣女学中的学生十个里头有十个都是官宦富户人家的嫡出小姐,不收庶出虽未明文成规,但却是私下里的一个惯例!
韩世峰有一位同窗好友便是在这承圣书院之中做教习,自然也是知晓这其中的典故,当下应道,
“这只是惯例罢了,又未入书院明训之中,届时去了书院,只要不四处宣扬,旁人还会来揪着问不成?”
王氏听在耳中却有些不愿了,她嫁于韩世峰十六年,这小妾苗氏乃是韩世峰身边的贴身丫头,待她进门之后再抬的姨娘,苗氏是个老实本份的,王氏也是个性子宽厚的,两人这么多年倒也算得上是和和气气,相安无事。
不过嫡庶之分自来有之,王氏守着贤良之道,对庶出的两个女儿虽是不错,但那也要有个上下尊卑之分,若是让庶出的女儿越过嫡出的女儿去,入承圣书院读书,王氏心里自然是不肯的!
韩世峰见妻子神色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当下应道,
“你也不必心里膈应,那偌大的书院也未免就没有庶出的女子入学,更有这份额实在难得,若是家中没有人入学便要退还给书院,我的银子和人情便白搭上了……”
顿了顿看了看妻子脸色,
“左右今年之内,我是不打算让二姐儿再去了,若是你不想三姐儿去,我便让老家里的姐儿去……”
韩世峰口中所言“老家”却是指通州韩氏,韩世峰老家在通州,离京师倒也不算太远,派人送信过去一来一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王氏听在耳中却是眉头一皱,
韩氏一族在通州本是大族,但韩世峰这一脉乃是旁枝,家中务农的居多,出门经商的也有,能在京中为官的就韩世峰一个。
在韩世峰老家众亲戚眼中,他自然算得同辈男儿中最出息的一个了,因而老家中但凡有事多爱派人送信求助,甚么七姑八姨六叔祖的小孙儿要寻差事,又或六婶三姑的儿子要入京科举,寻座师拜码头又或是五舅三娘的女儿要出嫁,要寻京师里最流行的式样打钗子等等,这些大事小情全数都找到头上,一个个只当韩世峰在京城之中为官,自然是手眼通天,必能带携着家族中人飞黄腾达似的!
王氏嫁于韩世峰这十六年,对这夫君倒是无甚不满意之处,但对他老家里众多人情来往,却是烦不胜烦,只觉那通州韩家便是一个麻烦窝,避之唯恐不及如何还能去主动沾染!
若是真叫了老家中的姐儿来读书,牵瓜扯藤只怕要扯出一堆人来!
要知晓这韩世峰在家中排行是在四,上上下下可是有七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