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功明自此一炮而红,“葛孔明”的名号响彻全省教育界。
这样的“葛孔明”说说自己要拿潮长长牛津和剑桥的offer去充门面,潮长长心里其实是相信的。
绩优生不管考了多少分,都会被认为是前面十年的基础教育做得好,让葛功明捡了漏。
只有潮长长这种从小带起的,所有人都说是被他教坏了的学生出了成绩,才能让葛功明扬眉吐气。
潮长长能够理解葛功明今天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也知道葛功明差点把桌子拍裂的那一掌不是针对自己。
但理不理解、知不知道又能怎样?
如果前方有光亮,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一毫,潮长长也不会放弃。
可惜,前方有的,只是像黑洞一样的无尽深渊。
过去的生活,已然不属于他,未来的生活……
呵,未来。
多么奢侈的字眼。
一个老赖,也配谈未来?
“这个退学申请,你就先放葛妈这儿。你先回去冷静一下,葛妈也想想办法,好不好?”
潮长长想说不好,他家的问题,不是回去冷静一下或者一百下能够解决的。
葛功明不了解潮长长成长的世界,潮长长也没有想让他理解。
潮长长还有很多话想要和葛功明说,最后说出口的话,就只剩下他自己根本就不会相信的一个字:“好。”
就让葛妈继续心怀不切实际的希望吧。
就让他潇潇洒洒地转身离开,不再回来。
没理由自己遭遇变故,就要让所有人都跟着一起丧。
潮长长没有和任何一个同学告别,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从十一年半前入学开始,首富家的潮长长就是yc国际学校的中心。
时隔十一年半,首负家的潮长长,不希望在离开的时候也成为中心。
来学校找葛妈退学,是潮长长给自己的仪式,他是来切断和过去的最后一丝联系的。
过去和未来的这个分水岭,需要有点仪式感。
葛功明是不是签字,都不影响这个仪式的完成。
从办公楼拾级而下,抬头望天。
一朵朵白云,宣告着这座城市让人艳羡的空气指数。
一轮高悬的艳阳,无差别地照亮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却唯独忘了驱散潮长长头顶的那片乌云。
潮长长对身边的整个世界,都有意见。
他的整个世界都已经崩塌了。
太阳,凭什么还高高挂在天上?
他为什么要在家里出事之前一个月成年了?
晚一个月不行吗?
老爸为什么没有在破产之前携款潜逃?
哪怕只是把他和妈妈先送出去也行。
这想法自私吗?
当然。
可是,他能怎么办?
他一个葛妈嘴里的小孩子。
当一切无法挽回的时候,老爸从自家办公楼的22楼一跃而下,先是碰到了12楼外立面的泡沫标语,后又砸在了足有五层楼高的树冠上。
树枝穿胸而过,没有一根完好的肋骨,脏器伤了五六个,却无比“幸运”地没有生命危险。
除了“幸运”的老爸,还有接受不了打击,左手接右手,连着割了两次腕的妈妈。
一夜之间,潮长长从首富家唯一的继承人,沦为首负家唯一不寻死的人。
可是,他能怎么办?
他一个刚刚成年就成了老赖的人。
“潮……潮,你等我一下。”潮长长才刚刚走到操场,水淼淼的声音,就从他的背后传来。
这下好了,还没走到yc国际的大门,就又来了一个让潮长长潇洒不起来的人——水淼淼。
让潮长长义无反顾地放弃了act,推迟了上大学时间的女同学。
水淼淼是yc国际接收插班生的最后一年进的学校,从初中开始,就是潮长长的同学,是众多仰慕潮主席的女生之一。
肤白貌美大长腿,说话软软糯糯的,有事没事就在潮长长的面前刷存在感。
但因为一直都不同班,潮主席贵人事忙,压根就没有什么印象。
直到进了高中部,水淼淼替补当选学生会文艺委员,近水楼台,一举拿下。
水淼淼刚表了个白,潮长长就接受了,理由是——潮水潮水,天生一对。
“怎么了,七水,你这是要来送我呢?葛妈这么快就把我卖了啊。”潮长长当时答应的很随意,却做到了言听计从的宠溺。
自己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女朋友跟着难受,是肯定的。
家里破产之后的一个月,潮长长都没有和水淼淼联系,这会儿被叫住了,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大概是过来的太急,水淼淼一个劲儿地喘气:“没,我是刚好看到你从葛主任办公室出来,就出来找你了。”
潮长长捋了捋水淼淼因为跑得太快,散落到肩膀上的一缕头发,“课上一半就跑出来送我,这么舍不得我呢?”
水淼淼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想要开口又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潮长长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等着,等水淼淼把气给喘匀了,不再有其他的动作,他一个老赖,动人女孩一根头发丝,都实属不应该,再有别的,就是不负责任。
潮长长没有想过要和同学告别,但如果这个人是水淼淼,理应要好好说个再见。
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水淼淼最终还是开了口:“你入学的时候,应该是用的投资模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