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过了一日,这一日清晨,小朵尚卧在衾中酣睡,却被封氏薅出被窝来,请令氏过来与她梳洗打扮,好过去陪伴小赛。
“定的不是巳时?尚早的很。”令氏边给闺女梳头,边笑道。
“不早了,一会还得麻烦她婶子过去给孩子化个妆,她虽然跟你学了,可终究只是个皮毛,来的不得好处。”封氏笑着央求。
令氏应下来,她又说几句闲话,方才急匆匆离开。
种婆端进温水来与她们母女净面,撅嘴道:“小主母,不是我说,我也是瞧着二爷长大娶妻生女的,什么时候这二太太如此贤惠起来?不知安的什么心。”
令氏不由也叹一声:“我也是这么想,不是我子夸,朵儿的样貌终究比小赛要强些,尤其这个时候,怎么这么热心非要朵儿去陪她姐姐呢,还要寸步不离的?”
“也不知又对新亲家夸下了什么海口,找我们朵儿去顶缸。这个二太太呀,不是我做下人的胡搅舌头,真正是让人说什么好,吹的牛皮越来越离谱,有时候跟她坐一起,听她讲话,我都觉着这脸上火辣辣的过不去。”种婆叹息道。
“不跟她一般计较,总是为了小赛的亲事,咱们这样人家能找个富裕人家不容易,实指望这孩子嫁过去能过上好日子也就罢了。”令氏笑道。
种婆便就笑道:“小主母就是心肠好,不管有仇无仇,总是盼着别人能过上好日子,你可哪里知道这世上有等人,专门是笑人无恨人有呢!成天价得了红眼病一样。”
令氏知她心里有诸多不满,便也不与她多言,只吩咐她与小朵收拾利索,便兀自回屋去梳洗打扮。
小朵洗漱完毕,穿上了新衣裳,种婆便领着她过来。
但见小赛家门口铺上了腥红的地毯,屋檐上挂着崭新四角宫灯样式的灯笼,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连那颗生了十几年的古树也砍了搬走,只换了一付大磨盘,大号的碾子滚,要想添满那空槽,至少要五六升米才成。
碾子上正套着一头膘肥肉壮的毛驴,正蒙着眼推着呢。
小朵一见那驴便乐了,扯扯种婆的手,悄声笑道:“婆婆,这驴我认得,是大川叔家的那头,上次我们进城就是用的他家驴车。”
种婆忙掩了她的嘴,悄笑道:“这些话就不要当着客人面说,好歹给你二叔和二婶留点面子,你二叔这两三年做买卖是做什么赔什么,家里的家底早就搬空了,听你公公说,尚欠着种义老员外若干外债呢!现如今只好指望闺女攀上高枝,以解家里的困顿,因此今天这光景才做的足,为了这一天,他们两口子不知磨了多少嘴皮子借了多少物件回来,这房子里怕一大半的物什都不是他家自有的。”
小朵不由拧拧眉:“婆婆,骗人总是不对的,若是为了小赛姐的终身幸福,难道不应该跟男方说实话么?一时繁华只能遮人眼,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种婆叹口气,摇头:“别说废话,你一个小孩子可懂什么,只管陪你堂姐去,可记住了,一定要慎言谨行,不要坏了这门亲事。”
朵儿虽然心中不悦,却还是听了种婆的话,去内屋找小赛。
小赛正在对镜理妆,镜子时见她进来,便笑道:“可是来了,正等着你呢。一会儿男方家来人,你只陪我一块儿出去走一趟。”
“我陪你?不能够,又不是我嫁人,人家要瞧的是你。”小朵一歪身坐到炕沿上,瞅着她笑道。
小赛戴好头花,立起身来,朝炕边走来。
“呀!你怎么长高了?只一宿光景,真是神了。”小朵诧异嚷道。
小赛坐到她身边来,撩起拖地的裙子来,给她瞧自己的鞋子,缎面的绣花鞋子跟部竟然多了一块足有四五寸高的木头鞋跟!
小朵伸手摸摸那鞋跟,笑起来:“这倒稀罕,竟然还能这样,只是穿着这样鞋子,高是高了,可走起路来难免摇摇晃晃,小心崴了脚。”
小赛放下裙子,白她一眼:“你倒是穿着平底草鞋,不一样崴了脚,现在还不好,才刚进门时,见你走路还瘸呢。”
小朵嘻嘻笑一声,挽起她的胳膊:“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我来陪你了,你怕走不稳摔跤丢丑,拿我当拐棍是也不是?只可惜我这支拐棍竟然也是瘸的。”
“待会儿出去见面,万不可露出瘸来,算姐求你,就是忍着疼,也要好好走一遭。”小赛拉着她的手央求道。
小朵点点头,却又叹气:“怎么要嫁个人如此麻烦,处处要作假,真正是累死人。”
小赛面容悲一悲,跟着叹气:“若是嫁个门当户对的,可不用这样,若想攀高枝,可不是要做足了相声儿么,否则依我这条件,人家怎么会看得上。”
“小赛姐,你真想嫁到城里去?嫁给那个有钱少爷?我可听她们说了,那个少爷个量矮小,长的也不好看。”小朵倒底是心直口快,把从老田那儿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出来。
小赛面色再凄一凄,哑声道:“这有什么,我早就知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有嫁过去能享清福,不消在娘家这般劳累,矮点丑点怕什么!好脸蛋也不出不了大米,对门种宜生倒是生的眉清目秀,可惜家里穷的吃了上顿没下下顿,那样人求我嫁也不能够。”
“要是我,就嫁种宜生,虽然穷,只要勤奋肯干,子指定会越过越红火,哪里就能穷死,总要嫁个自己喜欢的人才行。”小朵郑重说道。
“你现在还小,家里又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