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婆微微一笑,接言道:“你又傻了吧?到现在还不明白她的心思?她家伙食不行,孩子个个面黄饥瘦,再这样养着,只怕男方来人下聘见面那天看不上赛儿,这亲事出纰漏。故才天天到咱们家蹭饭来的。你不见赛儿这半个月,那面色那皮肤,竟一日比一日红润细腻起来。”
顾五恍然大悟点头,掩嘴悄笑道:“都说你们乡下人实在老实不弄虚的,我看并非如此,瞧瞧你们家这位,这手段,竟是我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从未见识过的。”
种婆叹息一声:“不过遇到小主母这样宅心仁厚之人,否则哪个让她占这便宜去,她们母女俩呀,是吃准了小主母脾胃,故才敢如此放肆,但凡要放到别人家,也早吵起来了。”
“你是说,主母她明明知道她们母女的用意?”顾五诧异道。
种婆低头薅兔毛,不吭声儿。
“我说呢,主母这些天要咱们变着法儿做晚饭,都是养颜滋阴的,我还以为这半个月她去棉田劳作累大发,要补一补呢,却原来是为了这赛姑娘。”顾五咋舌道。
种婆将怜惜目光投到古槐树下,正埋头削竹子的小朵身上,漫漫叹一句:“要么说有些人生来命好,相公在时,有相公宠着,相公不在了,又有儿女哄着。只可怜我的朵儿啊,小小年纪便要撑起这个家,干点活倒没什么,只是操这个心,真是的。”
“也不能这么说,我瞧小朵这孩子也是个厚道的,随主母,若明说出来,小朵也会这么做。”顾五笑道。
种婆长叹一声:“虽说是如此,可一个小小的孩儿只顾忙着挣钱养家,却让这些不相干的人来白吃白喝,我这心里可过意不去,整宿整宿睡不着,心疼她。可我有什么办法,不过是个下人,也说不上来,都是主子,也不敢说。”
顾五往屋里瞧两眼,顿一顿,豪气起来:“这怕什么!你原是他们家家生仆佣,我可不是,我也不怕,大不了不收留我,再找别处落脚,等得闲,我去说。”
她这话音刚落,只听小朵发出一声闷哼,一下丢掉手里的竹刀,将两根手指塞进嘴里。
种婆一下子跳起来,跑将过去,将手指从她嘴里抽出来,心疼嚷道:“敢是削了手了?叫你逞能,说好等你公公和全儿买米回来,让他们削,你偏偏不听,倒底削了手了!”
说着,瞧着那手指上血流不止,竟一下子哭将起来,扯过衣襟子与她抱住,哭道:“朵儿,咱不做了,再也不做了,谁爱做谁做去,也不指着你一个孩子顶起这家来!走,进屋,婆婆与你包好伤口,去老田那儿买好吃的去。你想吃什么, 只管跟婆婆说,婆婆虽然说没多少钱,可买零食与你吃,却是足够。”
小朵见种婆真的伤了心,便大笑着安慰道:“婆婆,不过是略伤了手指,就算不削这竹子,哪天因为淘气也要伤两下,你怎么倒伤了情?真正是人老眼泪多。”
“我就是眼泪多!我就是老了,我就要依老卖老!远的我不知道,就说咱们村,有哪家指望孩子发家致富的,那些吃不上饭的,都宁肯自己饿着肚皮,也只管把孩子供养的白白胖胖,人这辈子长着呢,成年了再做活,也要做三五十年,何必这么小就勒啃着她,让她受这份罪,又不是养不起。”
种婆越说越多,越说越激动,唾沫飞溅,就差步进屋里,直对着令氏说了。
屋里一时无声,半晌,却又响起令氏的声音:“对了,这回画的不错,继续画那边的……”
种婆本是侧耳听着屋内动静,如今听着并没有别的反应,越发生气,气的面色如猪肝,拉着小朵进了自己屋,喊顾五去那边拿伤药来给她。
顾五心里笑着她的无理,却是进门去管令氏要伤药。
令氏找出伤药给了她,这才问道:“敢是朵儿削了手了?”
“可不是削了手,流血了呢。这个种婆,出了名的护犊子,不过是小伤,竟然发了疯。”顾五解嘲笑道。
令氏的眼圈子便红起来,呜咽一声,轻声道:“劳烦嬷嬷照顾她,我这个孩儿,就是淘气,离不得人眼的。”
“啊呀,这也不急,你去瞧瞧小朵,倒底伤的怎么样。”封氏上前打圆场。
令氏却是不肯,自坐下来,调眼前的胭脂,慢慢说道:“调这腮红,却要耐心,需细心瞧着这上面的水渍,只剩下薄薄一层,便要再搅一次……”
倒是封氏觉得不好意思,拉着顾五出来,要过去瞧瞧小朵伤的如何。
两人走去种婆住的厢房,却不见她祖孙俩。
追出门去,直追到老田家的杂货铺子,方才见着人。
小朵受伤的手已经包扎好,正坐在杂货铺门前,一手拿着一个红彤彤的果子大口啃着,吃的惬意。
种婆拉着老田的手,正在滔滔不绝,说着什么,见她们走过来,倒是住了嘴。
“朵儿,让婶娘瞧瞧,究竟伤的怎么样?”封氏上前来,夺下她手里的一个果子,去瞧她手指。
她正手里拿着那啃了一半的果子,却一下被坐旁边的老田给夺了过去,冷声道:“孩子吃的东西也抢,你家不是有么?何必吃我这个。”
封氏一下子红了脸,噎半天,方才冷笑一声:“我不过是想看看我侄女的伤,谁稀罕你的果子不成!”
“你是不稀罕,你家有的是嘛。既然不稀罕,就别成天价到我这儿来白吃白拿,就说昨天,说要来买一斤瓜子,留着招待来客,说是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