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举子听见这声爹,无神的双眼一下子溶进些光亮。
“爹爹,大娘躺在席上一动不动,南春怎么叫也不应我,南春害怕,爹爹抱抱。”南春爬上床去,小脑袋撂到周举子的胸口,呜咽道。
周举子呜呜哭着,双手搂住她,也不说要去死的话了。
有礼从药匣子里拿出两颗药丸子来,让仆佣拿下去用温水化开,给他服用。
一会工夫,仆佣端着药走进来。
南春伸出小手来非要接着,仆佣无法,只得递给她。
南春泼泼洒洒的把药碗举到周举子跟前,学着大人的模样吹上几口,对他道:“爹爹喝,爹爹喝了就好了。”
“我的痴儿呀!”周举子一手抱着她,一手接过她手里的药碗,哭一声,还是把药喝了。
南春紧紧揪着他的衣袖,眼睁睁盯着他,周举子略一闭眼,她便哭着叫爹爹,伸手去扒他的双眼。
奶娘想过去把她抱走,她便哭的撕心裂肺,揪着周举子的袖子不撒手,非要跟爹爹在一起。
周举子抱着孩子痛哭一阵子,擦擦眼泪,下了床。
奶娘告诉他,南春这一天没吃东西。
周举子便抱着她来到厅里,命婆子端了茶果过来,哄南春吃饭。
家里的上下人等,见周举子终于下了床,也不似先前那样寻死觅活,这才放下心来,自去忙活夫人丧事。
花明月见南春亦步亦趋的跟着周举子,料周举子为这孩子暂不会有事,便亲自将有礼送出府来。
有礼因说道:“瞧周老爷那样子,务要好好看护,怕他一时想不开,有个闪失。”
花明月点头应着。
有礼便告辞走了。
闲言少叙,一连几日无话。
且说他这桩官司因为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陈捕头原是听了他说的,去找那药铺掌柜去衙门辨别药材,不巧那掌柜的出远门进药材去了,一时无法找到。因此倒迁延住了,无法再审。
张九黄一直关在监牢里,小朵便是不放心,拿银子买通狱卒,天天去送饭与他吃。
可想着这终究不是办法,总要想法替有礼洗刷这冤情才行。
这一天,小朵与红杏去牢里送饭出来,正往家里走,走到一处巷口,红杏噫一声伸手指指道边的水沟,叫道:“少夫人,你瞧瞧这可是只猫儿么?可怜见的,浑身是血,怕是被人打了吧?”
小朵觑眼瞧过去,果见一团黑黑的东西蜷缩在水沟边上,血乎淋拉模样。
她蹲下去细瞧,正是一只受了伤的黑猫,便伸手过去将它抱了起来,那黑猫身上被捅了几个窟窿,正流着血,被小朵抱起来,也没大反庆,只张着一对琥珀色儿的圆眼睛盯着小朵。
“乖,我带你回家治伤。”小朵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对它言道。
那黑猫似听懂了她的话,缩成一团贴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主仆俩个没走几步,只见一个容长脸儿,细眉毛的丫头自巷子里走出来,见小朵怀里抱着黑猫,便是一声冷笑:“救它作甚!这位夫人不知道罢,它去家里偷吃,把夫人晾在窗外的咸肉偷吃了一半去,被来旺捅了几火勾子,却是该死!”
“何必跟一个畜生置气,它可懂什么,饿了想吃不是自然?若是喂饱了它,它便也不会偷吃了。这猫是你家养的么?”小朵问她。
红杏便插言道:“少夫人,你不认得她?那天在周嬷嬷家不是见过?跟着周传生妻子一块儿去的那个丫头。”
小朵闻言,眉毛一挑,跟着冷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家,还说吃斋念佛呢,竟连一只猫也容不下,想必这猫你们也不想要了,我就拿回去养了。”
“这种畜生有什么好可怜的!本来养它就是为了灭鼠,它不好好干它的活,又偷嘴吃,打死不是活该。我们小门小户的,不像夫人家那么有钱,把猫真当成孩子来养。对自己爹娘也未见得这般孝敬。”
那丫头高声嘲笑道。
小朵也不跟她对嘴对舌,只管抱着黑猫往家里走,猫儿伤的不轻,她急着回家给它治伤。
红杏听了,心中不服,欲要与她对骂,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骂,不由长叹一声:“若是百合在就好了,她嘴头子上得去,定能骂的那死丫头哑口无言,让她在背后胡说八道。”
“何必跟她一般见识,你不理她,她自然消停,越是与她对嘴对舌,她倒是越得了意,以为自己说的有理,何必呢,道不同不相与谋,自己本来就是条贱命,却瞧不起这猫儿狗子的,也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小朵叹道。
两人回到家,小朵便让红杏把她素常使的工具拿出来,给猫缝合了伤口,洒了药,又拿热水给它身上擦干净,把它放到大白不用了的猫窝里,见它安静的躺着睡着了,方才松口气。
红杏和百合头一回见小朵摆弄这些东西,直瞧的呆的。
直到小朵让她们把东西收拾起来,方才醒过神来,一齐笑道:“竟不知道少夫人也是位神医。”
小朵得意的闪眼,傲娇说道:“你们以为我说要开个马医馆是说笑的?我也是有真材实料的。等朗之和雅悦再大大,能离了人,不用我天天操心,我依旧是要重操旧业,开我的马医馆,天天在家带孩子,真是闷煞我也。”
“到时候我和百合做你的左右手!”红杏拍手笑道。
“少夫人,婢子要跟你学医,自己养活自己,不用靠那些臭男人也能好好活着。”百合也跟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