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掌柜的面色一时肃穆，长叹一声道：“主母，老爷的家产早就空了，在外面欠了三四十万的债，原指望今年去西边贩两趟马填填这亏空，可惜又得了这个病，没有指望了。”
“不能够！守仁明明跟我说，我下半辈子什么都不用做，只安心跟他享清福不行了。”赵良玉急不择言急忙说道。
孙掌柜的长叹一声，摇摇头：“主母，这话老爷也跟我讲过，原来是能够翻本的事，去贩这两趟马不说能把欠的债全都还上，至少也能还个十之三四，只要有人在，哪有还不上的债。”
“天啊，这不是坑了我么！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替他偿还这么多债！”赵良玉急了，高声嚷道。
孙掌柜的沉默不语。
赵良玉一拍脑门，又嚷道：“孙掌柜的，你可作证，我与他乃是私定终身，既无媒妁之言也无甚凭证，不能作数的。”
“主母，老爷可是写了凭证与你……”孙掌柜慢吞吞说道。
赵良玉自袖里掏出那凭据来，双手一扯，撕成两半，嚷道：“这个就更不作数了，本来就是假的，是我模仿老爷的笔迹自己写的，又偷了老爷的印信盖上去。两个保人也是无中生有，并无此人，若是不信，只管去查，整个朱雀桥镇也没有叫作这两个名字的人！”
“主母，这话不能乱讲，老爷明明跟我说，给你写了凭据……”孙掌柜的欲要说下去。
赵良玉挥手打断他：“你不消说了，我不过是念着与老爷的旧情，寄住在这里，与你们家的事一点干系也不有。他们若想要债，老爷又不是没有儿子，自然由他亲儿子还债，父债子偿方是天经地义的事。”
“主母你……”孙掌柜的又要说。
赵良玉根本不想听，将手中撕烂的两爿纸只往茶杯里一塞，草纸遇到茶水，少倾便化作一瘫纸浆。
“孙掌柜，有劳，请回罢。”赵良下了逐客令。
孙掌柜的便就告辞走了。
赵良玉这才走出来，告诉厅里坐着的两位债主，若是要债，只管找少爷要去，她一个妇道人家诸事不知的。
两人一听扫兴，起身走了。
小朵因问着赵良玉，如今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收拾东西走吧，难道留在这里等着债主来起咱们的头面首饰么！跟了他这些天，银子捞不着多少，头面首饰多少也得弄点不是。”赵良玉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张，慌里慌张说道。
“干娘，不是我说，你呀，真不是做大事的人！才刚孙掌柜的话你也听见了，若是老爷现在好了，贩两趟马稍稍做点生意，便也就还上了债，重整家业。你倒是慌什么！难道老爷这病再不能好了不成？”小花冷笑一声。
赵良玉闻言，面色一紧，慢慢坐回到椅子上，半晌无言。
“依我说，干娘不要急着搬走，他儿子跟着张九黄学医，好像学的还挺好，治起病来有模有样，能把老爷治好了也说不定，只要老爷好起来，这个家不还是您说了算？”小花道。
赵良玉见四下无人，方才叹一声，不悦说道：“男人哪有那么好的，全都是负心汉混帐王八蛋！我就该一下子弄死他，倒省了这些麻烦了。你是不知道，他疼我只是嘴上疼我罢了，见有了孙子，我可算是个屁，家产还不都要留给他的儿孙！”
小花吐吐舌头，压低声音问：“难不成那张凭据真是假的？亏得干娘英明，将它烧了。”
赵良玉一声冷笑，又怔半晌，这才开口道：“花儿，这些日子我在那死老儿身上弄也大约也有千两之数的银子，有了这些银子，咱们出去开个小小的铺子，以后也算是衣食无忧了，还是收拾铺盖远走高飞的好。”
“我们两个妇人能开什么铺子？区区千两之数，坐吃山空，过不了几天好日子的。依我看，还是再等等，治好了老爷，看他怎么说。不信他一点家产都不肯留给你，再说了，如今你可是明正言顺的种夫人，日后就算少爷能重整家业，也要侍奉你不是么？你倒是怕什么。”小花笑道。
赵良玉被她说的有些心动，沉思半晌，拉着她的手来到她自己住的屋子，自腰里摸出把铜钥匙来，打开床头柜上的一个抽屉，自里面拿出本书来，翻了几页，却是眉头紧锁，将书丢到一边去，只管唉声叹气不住。
小花拾起那本书来，翻来覆去瞧一眼，笑道：“干娘在找什么呢？瞧着好像是本医书。怪道你想开个小小的铺子，原来懂医道。”
“我哪里懂什么医道，这书是我那死鬼相公从一家老实人手里哄骗过来的，原想作个秘籍卖个好价钱，可没等拿去卖不被官府抓了。我见里面记载的方子挺有意思，便将秘密藏了起来，待那死鬼出狱回家后，骗他说医书被人抢走了骗过了他，自己留下这本书来。”赵良玉倒是相信小花，将真话与她说了。
小花翻了几页，吸口凉气，惊声道：“干娘，这上面写的病症好像与老爷如今的病症十分相似。”
赵良玉哼一声：“要不是他想把家产都留给他儿子孙子，我也不会对他下黑手！都是他自找的。我只等着他死，不过是头一回配这种药，缺了两味药材买不到，倒让他捡了条命回来！如今这个活死人模样也是活该！可都是他的报应。”
小花点头应承着她，却将医书揣进了袖子里，正想往外走，被赵良玉一声喝住，嚷道：“你拿走我的医书干什么！”
小花疾步来到院子里，回头冲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