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礼拉着小朵跟上去,走了约有一里多路,几乎要走出镇子去,方见两人拐进一条破败的小巷子里去,时了最里边一家去。
有礼拉着小朵径跟了过去,不顾小朵反对,推门进去。
种守仁正在院子里将肩上扛的米卸下来,那妇人在旁边帮手。
院门一响,两人同时回头,种守仁见了儿子媳妇一时愣了,僵在那里。那妇人突然看见两个陌生人进门也是怔了。
倒是屋里传出几声咳嗽声,接着便是病恹恹的声音问:“可是玉儿回来了?”
“嗯,娘,是我回来了,守仁买了袋米给咱们,够咱们娘俩吃两三个月的。”妇人应一声。
边应着边走到门口,朝两人施个礼,和气的问他们找谁。
种守仁跟着跑过来,拽起有礼的胳膊,对那妇人笑道:“这是有礼,旁边那位是他媳妇儿。”
那妇人打量他们两眼,面上堆下笑来,点头道:“儿子像娘,长的像玉婷,比你好看多了。”
“你认得我娘?”有礼听她唤出自己母亲的乳名,失声叫道。
“进屋说话。”那妇人淡淡的让一句。
“不进去叨扰了,大娘还病着,需要休息。你记得煎药给她吃,明儿我再来,这就走了。”种守仁忙笑道。
那妇人倒也不挽留,将他们送出门外,道声保重,便掩了门。
有礼早就憋不住,未走出几步,已经连着了父亲好几遍,这女人究竟是谁。
种守仁长叹一声,开口道:“你娘未嫁给你之前是什么人,你是知道的吧?”
有礼点点头。
“这个妇人叫赵良玉,本来是我要明媒正娶的夫人。她父亲原是咱们那儿的县令,在任时与你祖父曾是磕过头的兄弟,两家订了娃娃亲,后来因为我一心要娶你娘,赵世伯又调到了姑苏来任知府,一家人这才断了联系。
我与这赵良玉从小一块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可我一直把良玉当成妹妹,从未有过男女之情。直到我长到一十四岁,与你娘有了感情之后,你祖父才把从小与我们订了亲的事告诉出来,可那时候,我一门心思都在你娘身上,怎肯娶别的女人,况我也从来未对良玉动过男女之情。”
“既然是官家小姐,如何沦落到如此地步?”小朵插言问道。
种守仁又是一声长叹:“有件事我确实瞒了你们,我并不是一时兴起才要搬到姑苏来的。
你祖父生前,因为我们毁了婚约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要我务要好好对待赵氏一家。可我因怕你娘生气,就算知道了他们家的状况,也是根本就不敢来找他们。只是托人捎了几回银子给他们。他们却也是一回也没有收。我知道,他们一家恨着我们呢。”
“这种事,也没什么好恨一辈子的,他们不肯收公公的银子,怕是因为读书人的骨气。”小朵道。
种守仁摇摇头,伤心说道:“你有所不知,我与良玉退婚的时候,赵世伯刚因直言进谏得罪了上司被关进了监牢不久。其实我并不是因为她家势败才起意要退婚,只是赶了巧了。可在她家人看来,我就是因为她家势败才退的婚,恨我也是应该的。
这些年,我来来往往姑苏做生意,一直想找他们说清楚这件事,可惜自从赵世伯被斩了之后,便没有他们一家的消息,直到半年前,我一个朋友才偶欠探得消息,原来良玉在世伯被杀以后不久,便被迫嫁给了当地一个泼皮无赖,那无赖对她也不好,非打即骂,因怀头一胎的时候,被毒打致滑了胎,伤了身子,这些年也一直没有生养,过的穷困不堪。
听到这个消息,我是五内俱焚,急着要来找她们,一来是为了你祖父当年的嘱托,二来也是为了赎罪,虽然我无心伤害他们,可当年我的举动,无疑是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实在对不起赵世伯一家。”
有礼和小朵听闻,便也起了恻隐之心,小朵便是笑道:“公公,既然这样,为何不把她们母女接到家中照料?”
种守仁叹口气:“我找到她们之后,也是有此打算,可良玉死活不肯,说是怕她丈夫回来,找我们的麻烦,那个人是个无赖,什么混帐事都做的出来,万一我们被她赖上,便不得脱身,因此便不肯答应我。”
“她丈夫去了哪里?”有礼问。
“去年跟人打架斗殴,被关进了牢房,再有一个多月就放出来了。”种守仁道。
“如今年头不比以往,妇人若受婆家虐待,也能提出和离,在京城时,我就听说过好几位官家小姐因为不堪忍受婆家虐待,主动提出和离的。官府也都判离了。只让赵夫人提出和离就是了。为何要一直忍受这样的不堪生活。”小朵道。
种守仁又是一声长叹,声音悲凄:“她一个女子,身边只有一个病弱老娘,无依无靠,和离是能离,离了以后能去哪里?又以何谋生?却不是为难她么。”
“以前不能,现在有了咱们,却是能了。”小朵不服气,又说道。
种守仁却只是唉声叹气,不言语。
有礼便就说道:“爹爹,小朵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样也不是办法,她那个丈夫眼看就要出来,现在不做,日后更是做不得。”
“我不是没有劝过她,可良玉说她丈夫做了这一年牢,性格变好了,这次出来能痛改前非也说不定,我能有什么办法!”种守仁跺脚道。
他这话说,小朵和有礼一时无话,三人一路沉闷回到家中。
却是张老板正在花厅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