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朵放下手中点心,上前施礼问侯。
种张氏见了她,双眼含泪,将她搂在怀里,唤一声我的好孙女,终是泣不成声。
令氏在屋里听见,走出来,施礼相见。
种张氏见了她,收了泪,面有愧色。
令氏请她到屋里去坐,她却是不肯,硬要在院子里抢种婆手里的活计。
种婆正在剁兔草,两人蹲在那里你抢我夺那把剁刀。
种婆不肯给,种张氏非要夺。
令氏正欲出言要她们小心,却听种张氏尖叫一声,撒了手。
“婆婆,可是割了手了!朵儿,快去拿创药给祖母包扎。”令氏大惊失色,上前去拉起种张氏来。
果不其然是割了手指!正往外冒血。
种婆见状也慌了神,要跪下赔罪,却被种张氏一把拉起来,攥着她的手,放声痛哭。
小朵拿来了创药,令氏与她包好伤口,好容易劝住她,拉她进屋在椅子上坐了。
种张氏便是抽抽哒哒哭个不住。
令氏好言宽慰,也是无用。
顾五送了茶来,忍不过,开口问道:“老太太,倒底怎么样了?老爷究竟躲去了哪里?只让这些要债的混缠。”
“谁知道他去了哪里,死活也是不知。”种张氏见问,哭着回道。
令氏皱皱眉头长叹一声。
“老太太,不是我说,这位老爷也是忒糊涂了些,赌归赌,所谓小赌怡情,你说这输房子输地的究竟什么意思!儿孙一大把,也怕被人戳脊梁骨骂娘,做出这种糊涂事来!”顾五嘴直,直言道。
种张氏便哭道:“我也是日日劝,哪一日也要在他耳边劝上几遍,只是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祖母,祖父他跟何人赌钱输了这许多?从未听过咱们村有赌这么大价码的,最多不过输几块田,百十两银子便成了天大奇闻,一下子输三四千两,道。
“小孩子插什么嘴,还不出去。”令氏哄她出去。
顾五却是不肯,拽住小朵,点头深以为是:“可不是这么说,别说一个破落乡绅,就是城里的高官富贾,一次输这许多也算是奇闻一桩。”
令氏目光闪一闪,盯向种张氏。
种张氏迎了迎她的眸光,却是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
这个举动并没有逃过令氏的眼睛。
“娘,我还想说一句,虽然你执意要替祖父还这赌债,可这不是十两八两的小数目,总要先找到祖父问明情况,再出这个钱,否则单凭几个恶棍一张借据,如何可信?”小朵躲在顾五身后,低声说道。
令氏微微叹口气,又把目光瞧向婆婆。
种张氏搭在胸前的双手,扣在一起,紧紧绞住,闻听小朵的话,却又是不自觉的紧了一紧,手背上的青筋都暴露出来。
令氏的眼泪便似断了线的珠子滚下腮来。
“主母,不是我一个做下人的多嘴,这么多银子要卖房子卖地倾家荡产的事儿,可不能轻率决定,就算顾着夫妻之恩,也得考虑往后的日子。”顾五郑重说道。
令氏举帕子拭拭眼泪,下座来,跪倒在种张氏跟前,磕个头,哑声道:“婆婆,请恕媳妇的罪,顾五说的不是没道理,这个家若是没有孩子拖累,卖房卖地媳妇毫无怨言,也不敢迁延。如今这个情势,媳妇除了要替相公报答父母生养之恩,尚还要估计他留下的这根独苗的日后生活,恕媳妇不能就这么放弃全部家产去给公公还这赌债。”
种张氏听她如此说,自椅子上站起来,哽咽道:“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只是被那些讨钱的逼的紧,我也是没办法。但凡有钱,也不消为难你们孤儿寡母的。”
“婆婆,容媳妇儿三思再决定,总要把朵儿托付于一户好人家,才能安心。”令氏哭道。
种张氏的眼泪汹涌而出,一言不发,半晌,方又吞吞吐吐的开口:“玉奴,我是想,想着,你,能不能先还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咱们再想办法。”
“老太太呀!敢情这些年家境败落,并没有缺着你吃穿用度,你这心里是一点数也没有!一半是多少,你算过没有?你家三爷当初盖这五间青瓦房,也不过用了二十几两银子,如今你开口便要一两千两,你真当她们孤儿寡母的会生钱呀!”顾五冷笑道。
“顾嬷嬷,你出去,这是种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插不得嘴。”令氏喝住顾五,命她出去。
顾五翻翻白眼,冷哼一声拉着小朵走出来,气愤愤的对坐在院子里摘菜的种婆道:“真正是气死我了,虽然一样是下人,以前在主家可从未见过如此软弱可欺的主母,便是个小妾原也比这要硬气,何况还是大家子出身,有什么好怕的!早就单立的女户,各自顶着门头过日子,哪里就要这样被他们拿捏住!好不好各自丢开手!谁还怕谁不成!也不指着他们爷们吃饭。”
顾五这话音未落,但见外面院门咕咚一声巨响,几个手持长棍的年轻壮汉一拥进了门,大声吆喝叫骂:
“看见你这老东西进来了,赶紧还钱!再不还钱,砸锅伤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父债子偿,自古道理,休要做缩头乌龟,赶紧还钱!”
……
壮汉们口中叫骂着,只管往里屋冲。
全儿上前阻拦,被他们一下子掀翻在地,腰骨撞到墙角,半晌动不得。
小朵忙过去扶起他来,急声问要不要紧。
”不打紧,你快进去瞧瞧干娘,怕她胆小害怕。”全儿扶着墙,忍疼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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