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蔷听出尹家太夫人在点化他,便躬身道:“老太太说的极是,特异独行、标新立异,大出风头的苦头,我已经吃到了。”
听他这般说,满堂人都笑了起来。
但尹家太夫人看贾蔷却是越看越喜欢,他这样的年轻人,吃点苦头不算甚么,甚至年轻时吃的越多磨砺的越多越好。
就怕能为太大的年轻人,傲气也越盛。
天老大地老二他自认老三,越聪明越钻牛角尖,那就很让人头疼了。
而能够自嘲自我打趣,可见贾蔷不是那样的人。
尹家太夫人看向尹家六子道:“你们都知道要做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可你们果真做得到?莫说你们未必做得到,我看便是大老爷、二老爷都未必能。你们且看看蔷儿,这次吃了多大的亏,眼见泼天的功劳就要掉头上了,就被人生生摘了去,他可有沮丧颓废?换做你们,你们能办得到?要见贤思齐呢。”
贾蔷都吃不住了,笑道:“老太太,快别说了,好不容易这两天才念佛念忘了,您这一说,又说的我心好痛。”
尹家太夫人都绷不住笑了起来,道:“可见去了官职也算是好事,说话都俏皮起来了。”
尹褚淡淡微笑道:“去了官职是好事,也是宫里为了保全你。这样大的功劳,岂是臣子好得的?让功于上,原是臣子本分,亦是官场之道。”
贾蔷唏嘘道:“幸亏我不混官场,不然只这一点就做不合格。”
尹褚微微皱了皱眉,道:“即便你素来不好名位权势,只是为了新政,为了做一番事业,那也大可仍在内务府中做事嘛。你有这份才能,若只做一商贾,岂不浪费辜负了?”
贾蔷笑了笑,道:“大老爷的话是有道理的,自然不能只做一个一心敛财的守财奴。所以今儿我才将一份价值百万金的方子,交给了我先生,过几日就能公布天下了。另外,如今我所做之事,大都也是有利于社稷黎庶之正事。做一番事业,并非必须在内务府钱庄。我终究还是喜欢和正直坦荡堂堂正正的人打交道,如今内务府钱庄那一伙子……不提也罢。”
尹褚还待再说些甚么,尹家太夫人却不与他机会了,同贾蔷笑道:“蔷儿,不许再往家里搬年货了,这几日见天有车往家里拉东西,吃的喝的用的穿的……岂有这样的道理?让人瞧了去,也要笑话尹家。”
贾蔷笑道:“又不是尹家买不起,今年车行分红就足够过个好年了。只是因为贾家名下有一个德林号,采买起东西来价钱比市面上低的多,所以就一并买上了。老太太若是过意不去,回头让五哥和我算算帐就行。”
“算个屁!我闺女都快让你叼跑了,你孝敬些年货还不是应分的?”
尹朝斜眼看着贾蔷,阴阳怪气的说道。
许是偏疼小儿子,尹朝这般说,尹家太夫人也只是和秦氏、孙氏笑了起来。
贾蔷呵呵笑道:“二老爷说笑了,这不是还没叼跑么?”
上面尹子瑜都羞红了脸,女人们纷纷啐了起来:“大人没大人的德性,小的也跟着轻浮!”
贾蔷干咳了声,说正经事:“我先生原准备要亲自上门来感谢老太太和郡主的,但眼下朝中事着实太忙,尤其是户部那一块,年底最忙,所以先生说,再等些时日,再登门道谢。”
“诶,这如何使得?”
尹家太夫人正起面色来,郑重叮嘱道:“回去后务必同你先生说,尹家不过略尽了些心意,哪怕没有你这层干系,子瑜难道还能见死不救?这些话,上回就说过了,可上一次林相还是在百忙中抽出功夫专门登门道了谢。这不应该,是尹家的不应该。林相日理万机,为了国事操劳一生,再为这样的事专门劳累跑一趟,给我们这些内眷妇人道谢,尹家岂不太轻狂了些?不可不可!蔷儿,回去你同林相说,等过完年得闲时,”
贾蔷为难笑道:“我尽力劝罢,不过未必劝得住,先生着实感激老太太您。”
尹家太夫人笑道:“那也别登尹家门了,显得尹家太拿大,回头我和二老爷一道,去林家罢。过完年就要成亲了,两家还是要好好商议一番呢。”
古时这样的拜访,谁登谁家的门,都有一定的讲究。
位尊者极少往位卑之门去,通常只有门第低的,去拜访门第高的。
上回林如海已经拜访过一回尹家了,无论如何,都不好再登门拜访,不然尹家的确容易让人非议。
只是尹家太夫人一个内宅老妇,能想到这一点,已经着实不易了。
……
晚饭在萱慈堂上摆起,爷们儿一桌,内眷一桌。
饭桌上,年岁比贾蔷还小一岁的尹瀚看着他道:“宁侯,你去了官职,眼见到手的功劳被人摘了去,果真就不气?虽说人应该拿得起放得下,可也不是这种放下法罢?”
尹朝看着幼子瞪眼道:“你胡吣甚么,这叫拿得起放得下么?这叫缺心眼儿!”
两边桌子都笑了起来,尹家太夫人啐道:“你少在那歪嘴胡说。”
尹朝不服,道:“本来就是缺心眼儿嘛,让人欺负成这样了,再说甚么保全不保全的,不是自欺欺人?换做是我,非大闹一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