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西路院。
王夫人房。
看着满头白发骨瘦如柴的王夫人,薛姨妈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个不停,哽咽道:“姐姐,你又何苦这般?”
王夫人一言不发,木然的滚动着手里的佛珠。
薛姨妈见之叹息一声,道:“老太太请我来,是想让我来同姐姐说一声,宝玉的亲事,定下了。”
王夫人终于不再如木头人一样不露半点生机了,她缓缓转过头来,看向薛姨妈,问道:“是哪家的?必是哪个小家小户的罢?”
外面的事,早有教养嬷嬷告诉了她。
贾母也是让她知道,折腾这么一出,都落得了甚么“好”。
最大的好,当然就是宝玉背负上了天大的“孝名”。
有此名声在外,还能说得甚么好名声……
每每念及此,王夫人都心如刀割。
薛姨妈忙笑道:“姐姐说的哪里的话?这次说的是真正的好人家,赵国公府的嫡小姐,父亲是西山锐健营一等大将军。南安郡王老太妃亲自保的媒,今日老太太去王府相看了姜家姑娘,回来后夸的了不得了。说是相貌没得说,品格第一流,性子大方,针黹女红都是上上品。”
王夫人不信了,目光森冷的看着薛姨妈道:“赵国公府素来和贾家不对付,他家的姑娘凭甚么由贾家老太太去相看?说的那样好,连皇子王爷也配得,会瞧得上他们贾家?”
薛姨妈瘆然,她这个姐姐,眼下已然不当自己是贾家人了,她强笑了声,道:“听老太太的意思,经过这一回风波后,林相爷和蔷哥儿都如日中天。从今往后,再没甚么能动摇得了他们的了,姜家眼下虽然势大,可他家老公爷都快一百岁了,还能活几天也不知。姜家除了老公爷外,其他的并没甚么太出众的子孙。所以姜家为了缓和同蔷哥儿生分的关系,就想着来联姻……原本姜家想娶个贾家姑娘,念及蔷哥儿断不会答应,所以才想着嫁一个姑娘进来……真真是好意。”
王夫人闻言,只觉得一股血腥气涌上喉头,差点就吐了出来。
这算甚么?
这算甚么?
她一番苦熬算计,落到这个地步,反倒成全了那对早该下地狱的恶魔师徒,成了如日中天?
贾蔷舍不得贾家女孩子嫁过去,就让宝玉娶一个不知甚么德性的丫头?
眼见王夫人眼睛都泛出血丝来,薛姨妈落泪道:“姐姐,若不是好人家,老太太断不会让我来给你带这些话的……”
“甚么话?”
王夫人冷冰冰问道。
薛姨妈迟疑了稍许,还是在王夫人逼视的目光下,道:“老太太说,太太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宝玉想想才是。蔷哥儿这次逃过大难,回来后清算起来,难道会手软?太太只顾犟着,惹急了蔷哥儿,迁怒到宝玉头上,她果真能照看得住?这一次闹得这样大,到头来除了害了宝玉,还有甚么效用?太太但凡为宝玉着想一分一毫,这会儿也该知道往哪里去。便是……便是果真如血书说的那样不想多活了,为了宝玉,也该好好保养身子,总要等到……等到宝玉大婚之后……”
“呕!”
听此冰冷无一丝情分之言,王夫人再也没忍住,呕出一口心头血来,一头栽倒在地。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上。
姜保、姜平、姜宁三兄弟脸色都不好看的坐着,主座那张明显比其他椅子高许多的特制高椅上,却是空着的。
到了冬时,老国公入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今日多少元平功臣来寻他们三兄弟,只为求证一件事。
勋贵圈子里今天爆炸性的传闻,贾家荣国太夫人今日在南安郡王府上相看了赵国公府的嫡小姐,两家要联姻,是真是假?
对赵国公府而言,“相看”二字,着实带有侮辱性!
而赵国公府又是元平功臣的领头,侮辱了赵国公府,和侮辱了元平功臣又有甚么区别?
三兄弟得了姜铎的“指点”,或者说强逼,承认了此事后,元平功臣就炸了锅。
喧嚣怒骂了一天,人终究散去。
但毫无疑问,此事对姜家的威望而言,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赵国公老糊涂了,胆小怯懦了,认输投降了……
连听都不用听,他们就知道外面会怎么说姜家。
“诶!!”
姜家二爷姜平气不过,意难平,重重叹息一声,攥拳砸了下椅臂。
他并未当官,平日里就操持国公府事务,迎来送往。
他也受用让人恭维着,尊崇着的感觉。
所以今日感受最深,往日里将赵国公府视若北斗星的元平将门们,这一次明显失望,甚至难掩轻蔑。
这种落差对他来说,太过难熬。
姜保问姜宁道:“英儿那边可曾闹过?”
姜宁苦笑摇头道:“开始不乐意,父亲与她谈过后,就不说甚么了。问了,就说为了姜家,她愿意。”
“为了姜家……”
姜保面无表情道:“千古以来,有求舍问田自污自保的,有睡觉都大开中门以示无私的,有交出兵权高枕无忧的……如姜家这样的,倒是头一回见。”
姜宁摇头道:“我等也不知老爷子到底怎么想的,不若将林哥儿喊来。姜家那么多子孙,也只他能入父亲的眼。”
这话他说的有些意味深长……
姜保淡淡瞥了姜宁一眼,没说甚么,派人将姜林喊来。
将话问了一遍后,姜林倒也未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