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勤政殿内。
诸军机并各部堂大臣、五军都督府数位都督正在偏殿议事,贾蔷携太子、皇子、准儿媳并小舅子林安之、外甥王磊从侧门入内时,文武大员们虽惊诧随行中居然还有一姑娘紧跟在李鋈身边,但也无人说甚么。
默默起身与天子见礼罢,又继续议政。
这是贾蔷明定的规矩,不可因繁文缛节而废大政。
贾蔷神态轻快,自顾落座于御座上。
到了今时今日,已再无任何事能叫他感到头疼棘手了。
余者皆站立,楚娘显得十分不安,整个人至今仍处于眩晕恍惚中……
殿下,韩琮虽一脸老年斑,但火力极旺盛,声音中满含怒意道:“老夫不是同情唐藩土著,更未曾想过将其归化为大燕子民。至少,三五十年内难以成行。但是,朝廷也不可做的太过。
唐藩收复不到八年,前三年,各商号、各家族从唐藩寻土著之民前往秦藩、汉藩开矿,每丁尚且给银八分,另给土邦之主银五分。
随后三年,德林号挑起各土邦之间大战,拉一派打一派,大肆消耗各土邦实力,又亲自出兵,覆灭抗拒大燕天兵的土邦。
如今整个唐藩,还有八十二家听从大燕,归顺大燕,跪伏大燕的土邦之王。
也正因此,如今大燕各处从唐藩寻苦力劳力,一个丁口只需付给土邦国王三分银,藩民竟是连一分也无,仅留米数升。就这些米,还是人家自己种出来的。
八年前,唐藩丁口粗计有一亿六千万数,五年前,因连番大战,丁口至一亿三千万数。现在呢?不足九千万数。
触目惊心啊!
大燕之仁德何在?王道何在?”
军机大学士万良沉吟稍许道:“邃庵公,唐藩丁口着实太多,且绝大多数目不识丁,不通教化。减丁之策,原是朝廷既定大政。但是,这些丁口的减少,并非屠刀所致,至少不是大燕屠刀所致,绝大多数都是唐藩土邦内战造成的。至于之后的减丁,也不是人死了,而多是被雇佣成劳力,前往各藩土、外省甚至是本土劳作。或有一些损毁,但也都给付了银子的。你老说的实在有些骇人,不知情者,还以为我等残暴冷酷成为杀人恶魔。
当然,或许如此仍不仁道,但为了唐藩的长治久安,这些若果真是泯灭心性之大罪过,仆等甘愿领受其罪。
若能铸大燕万世之基,便是日后沉沦六畜之道不得往生,仆亦心甘情愿,绝不后悔!”
自从开眼看世界,发现了唐藩之土后,随着贾蔷开海思想起家,一步步坐上高位的重臣,眼珠子都是红的。
虽然国土面积远不及大燕,可唐藩大都平原,几乎凡落脚之处皆可耕种!
盘算下来,耕地居然比大燕还多,还肥沃,甚至一年大都可以耕种两到三季……
简直没有天理!
这么好的地,却让那些懒惰未开化的土人给糟践了。
许是越容易得到,越不会珍惜。
唐藩土人种地方式,在大燕看来,就是在糟蹋土地!
正如贾蔷多年前曾言,唐藩之地若入大燕,由大燕百姓耕耘,则大燕再无缺粮之忧!
虽然小二十年过去,但对于当初百年难遇的大旱灾,连京城粮价都高居不下的情形,诸文武仍记忆犹新。
对于如此一座大粮仓,没人愿意放过。
尤其是,已经吃进了嘴里……
听闻万良之言,贾蔷心中也有些熨帖。
放二十年前,朝廷上的官儿有一个算一个,绝不会说出这样没有人性的话来……
没错,贾蔷承认诱藩民离国为工,从事极繁重的挖矿修路事务,多有人累亡,人性淡薄。
可国与国之争,原就没有人性可言。
前世无数公知、跪族们舔到神魂颠倒的西方文明世界,他们是如何起家的?
可有一个有人性的?!
我大中华之崛起复兴,的确没有开过一枪一炮,没有如那些西夷们毫无人性的血腥积累,这也的确是前无古人的伟业!
可是,数以十亿计的农民,靠在地里刨食苦熬苦掖了几十年,出血供给工业发展,又有数以亿计的农民工,挥洒血汗付出多少辛酸苦累,才奠基起了中华崛起的根基!
短短三十年,从一无所有到重新屹立于世界强国之林,付出的代价何等巨大?
这些渗着滴滴血泪的苦,是西夷百姓们未曾吃过的!
这也是那些跪族们舔的五体投地的根本原因。
贾蔷知道,他眼下的这些政策,在数百年后一定会被仁慈、有德行、吃饱喝足后的后世子孙们骂的畜生不如,会被诟病成人间恶魔,是人家恶魔血腥刽子手……
但是他甘愿,在十八层地狱的深渊底部,仰头笑望着后世子孙衣食无忧后的唾骂,并满含欣慰……
至少,比后世子孙在血汗工厂中打工,留下无数留守儿童孤苦无依时,怨怪先祖们闭关锁国,无能之极的好。
国与国之间,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哪来的仁义?
然而韩琮岂肯罢休,他厉声道:“老夫岂不知减丁之策?但减丁,也非这般减法!区区几年光景,减丁几千万,如此行径,必将激出唐藩土著丁口的反击。真当他们是任人宰割的畜生不成?到时生出大乱来,谁来负责?”
元辅张潮摆手,止住了万良的开口,他看向韩琮问道:“邃庵公,如今军机处以你老最熟悉藩土之事。还请你老说说看,该以何等方式进行减丁?”
韩琮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