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极躺在外侧,他便是侧头循声看去。
只见凛冬里,那窗沿上却是一只被冻僵的小虫子的尸体。
明明只是尘埃,只是蝼蚁。
他却忽然坐起,从床上翻身,又轻轻地穿上靴子,来到了窗前。
那是玉石的窗沿,可谓华贵无比,然而却冰冷剔透,而那小灵虫正四脚朝天,紧紧蜷缩,肢体处于一种绷紧的状态,可见虽是没多少意识、但死前依然会为痛苦而挣扎。
夏极拈起那虫子放在掌心,静静注视着。
这虫子的尸体很轻,因为它躯体里的汁液已全部散去了,托在掌心,便是一点儿重量都感受不到,可谓轻于鸿毛,亦如尘埃。
但尘埃,就不是生命么?
但没人在乎,就不是死亡么?
难道闭上眼不去看,许多事就不存在了么?
夏极双手轻轻复合,他已经无法救活这个生命了。
但他如今站在岔路,他的选择也许是徒劳,但也却会是微乎其微的希望。
他观一叶而知秋,望一沙而知天地,见一次枯萎而明生灭轮回,看一次春秋而知无常之理。
此时...
他不过是看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生命的尸体,一个每天不知会死多少的生命,他竟是心中生出了触动。
他推开门。
白烛好奇地侧头,不知这位要做啥。
但,她看到的只有一个光明的背影。
夏极踏步走入风雪。
风雪猖狂。
凛冬冷冽。
“我从黑暗而来,前途亦无光明。”
夏极轻轻自喃了一句,“道心若易蒙尘,何必有那道心?”
他踏步于风雪,来到悬崖前,“临渊若惧前行,当初何必远游?”
说着,他踏步走向虚空,如履平地,他双手摊开。
任由那小虫子的尸体从他掌心飞走,被风雪湮灭,消失不见。
他缓缓闭上了眼,两行眼泪竟从双颊流下。
他在没有观众的深夜里,踏步于风雪的虚空,抬手指地:“愿苍生如龙。”
继而,抬手指天:“愿亡魂安息。”
再走几步,他抬手指向自己,轻声道:“愿此心光明。”
...
...
此时。
在一处黑暗的丛林空地上,身展墨黑色羽翼的巨影正盘膝而坐,看着那远跪在千米之外的来人,听着他说明情况。
“真箓?也不是不可,但每一页真箓都无比珍贵,这些真箓现在可能无用,但未来可是某位大人物苏醒的契机。”
巨影瓮声喃喃着。
而远处,那来人正是斩龙观修士周真,他奉命来为取一张真箓给夏极受箓使用。
这巨影自然是穷奇。
奇怪的是,他这样的小人物面对穷奇居然没有跪下。
而穷奇也没有半点儿意外或是责备的意思。
黑潮在本质上都是高维一体的,所以竟倒是没有太多的上下阶层之分,只是按照能力大小在办事。
穷奇问:“他真的在返照棋局里下赢了?”
周真道:“千真万确,当时他已经满头汗珠,看起来虚弱无比,但即便在这等情形下居然还下赢了观主,赢了半子,之后便是晕过去了。”
穷奇想了想,便是抛出了一张惨白色的箓页,“那便给他吧,既然你们做出了判断,那就依照你们来。”
周真接过,然后忽道:“我们快要吞并金莲宗了。”
穷奇道:“那就吞并吧,在吞并厮杀之中,把所有可能揭穿我们的人类都杀了,然后把后续的精英都换成我们的人,我们便是要在不知不觉之间,彻底占领整个人间。
到时候整个人间都是我们说了算。
这贼老天不是想要养分,不是想要合道之人嘛,我们偏偏不给祂,我们偏偏要祂死。”
是的...
就如之前白烛所说,浩劫之所以只能存九人,极大程度上与黑潮里的浩劫之主有关,而若是这浩劫最末存活的都是黑潮,那么浩劫之主自然不会屠戮自家人了。
如此,天道所谓的两万四千年一次浩劫,二十八万八千年一次虚劫,每一劫只有九人能存活的规则也会被打破。
天道若是要改变这无数年来存在的规则,也是异常困难的,而现在,屋漏偏逢连夜雨,入侵宇宙使得天道自顾不暇,被压制已久的黑潮也是“揭竿而起”了。
穷奇说到“贼老天”的时候,充满了无穷的恨意,而周真亦是怨念冲天。
恨,恨,恨。
生我养我却要灭我吃我,让我永生永世受尽折磨,让我再无回忆记忆亲人家人,让我万载修道一念成空...
杀!杀!杀!
不求转生复苏,不求重有生命,求得就是这宇宙破碎,一同归于毁灭。
...
七天后。
夏极恢复了身体。
观主又召了他去,与他再来了一盘棋局,说是第二次测试,其实是消耗他的精力,以方便真箓的种子能顺利的植入他的神魂里。
箓页本是天地所赐,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但如今,因为天道孱弱,黑潮趁机崛起开始复仇,而污染了不少箓页。
所以,但凡在这些被污染的箓页上写下名字的修士,就会遭到箓页里怨灵的融合。
怨灵融合并且消化了这些修士的记忆、习惯、一切,而这些修士自我的意识其实并没有泯灭,只不过是受到了黑潮的同化,而彻底被黑暗所占据了,从而